此言一出,宋老爺子反而沉默下來。
是啊!
如今縣衙他一個人說了算,他想圈多少地就圈多少地。
可他能這麼做嗎?
他若是這麼幹了,宋家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名聲,就會一落千丈!
哎!宋老爺子微微一嘆。
沒想到,時至今日,這個官位,反而成了制肘。
“噠!噠!噠!”
宋老爺子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無意識的敲了起來,內心陷入兩難。
一邊是名聲,一邊是利益,該如何取捨。
若是趙縣令還在,或者是新縣令上任,他作爲二把手,圈地倒是可以。
可現在,整個榆林縣歸他負責,他若全部圈起來,未免有以權謀私之嫌。
到時候,如何面對,榆林縣百姓。
“爹,還猶豫啥呀!”
看着宋老爺子不說話,宋誠義急了,“這是掙錢的好事,還用想!”
“你懂什麼!”宋老爺子眼睛一橫。
“咱家不是商戶,眼裡又豈能只有利益。”
“大郎,三郎即將走上仕途,好的名聲,樹立起的威望,才能對他們有助力。”
“宋家後世的子孫,才能因此受益。”
“老二,退下!”
宋誠忠一背手,擺出兄長的架勢,“爹說的對,仕途纔是我宋家的正道。”
“若是朝中無人,手裡有再多的銀子,也保不住。”
仕,農,工,商,這個時代,商人的地位雖然沒有那麼低,可真正處於上層的,還是仕族。
若不然,商人之家也不會花大價錢,邀請名師教導族中子弟,只爲培養出科舉入仕之徒。
宋老爺子讚許的看了一眼。
老大管理宋傢俬塾,接觸的文人墨客增加,如今倒是出息不少,至少看事情,比老二要通透。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言果然不虛,宋老爺子暗暗的想着。
以後要多準備幾次,文人雅士的書會,詩會,讓家裡人都跟着薰陶薰陶,也能長進長進!
“老大!”宋老爺子拍了拍左手邊的位置,示意宋誠忠過來坐,而後詢問道,“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
“爹,兒子是這麼想的……”
宋誠忠挺了挺胸,“咱們宋家肯定不能吃獨食,不然說不過去。”
“對!”宋老爺子點頭,這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宋家吃肉,不給其他人喝湯,豈不落了個小氣,吃獨食之名。
“繼續說。”宋老爺子鼓勵道。
“咳!”宋誠忠清了清嗓子,“爹,我確實有幾個想法。”
“這第一點嗎,可以以其他人的名義圈地,我宋家做幕後東家,這樣一來別人的閒話,豈能說道我家頭上。”
“嗯……”宋老爺子皺眉。
“這個主意也可以,確不是太好,若是一旦漏了風聲,於我宋家反而更加不利。”
“可還有其他得?”宋老爺子問。
“有!”宋誠忠點頭,“我還有第二個主意。”
“咱家可以拉孫家,李家,錢家,馮家入夥,這樣一來就不算吃獨食,又幫扶了親家,一舉兩得。”
“這個主意,倒是比上一個主意靠譜一點。”宋老爺子評價着,想了想,又否定了。
又問,“還有其他的嗎?”
“還有第三個。”宋誠忠伸出三根手指。
“這第三點麼,就需要我宋家讓利了,地既然是我宋家村的地。”
“完全可以請里正和族長出面,以他們的名義,把宋家村這邊的地全部圈起來,作爲族田。”
“到時候建蓋成客棧,收益歸於族裡。”
話音一落。
“這樣一來,咱家還能撈着啥?”宋誠義攤了攤手,急急接話,“這豈不是爲他人做嫁衣。”
“雖然都是宋氏族人,可終究一家是一家,蠅頭小利可以讓,可突然把利益全部讓出去,那是傻子纔會做的事!”
“不說咱們宋家,就是其他人家,誰願意把好處都交給族裡,供他人受賄。”
“爹,這個主意不好。”宋誠義堅決反對,“這樣一來,豈不是忙活一通,屁都沒撈着。”
“老二這話太不文雅,該多讀讀書!”宋誠忠故意搖了搖頭,表情無奈。
“話我還沒說完,地是族中的名義去買,銀子卻可以我宋家出。”
“當然,地契嗎,誰出銀子自然握在誰手裡。”
“至於以後......只要運作得當,完全可以全部收回。”
聞言,宋青苑擡頭,漆黑的眸子瞥過,正在侃侃而談的宋誠忠。
心裡暗道,他這個大伯心眼沒少長啊!
比以前可聰明多了,說白了就是沽名釣譽。
先把利益給家族,堵住悠悠衆口,待事態平息,無人議論之時,再找機會收回。
其實也不能說宋誠忠有錯,畢竟這幾年的利益,要切切實實用在家族中,宋氏族人也會因此受益。
“給出去容易,收回來未必會愉快。”
作爲宋誠忠的妻子,孫氏第一個不贊同。
不是她非要把人心想的險惡,只是一家人之間尚且有小心思,何況是族人。
宋誠忠咬了咬牙,“那就提前籤文書,經營客棧所得的利益,家族佔幾成,我宋家佔幾成。”
“地本就在宋家村,分與族人幾成,村民跟着收益,自然也算不上吃獨食。”
“那三里屯呢?”宋誠義追問。
“這個……”宋誠忠皺眉。
“要不三里屯那邊的地,就和幾個親家一起圈。”
宋老爺子想了想,一邊讓利族裡,一邊讓利給親家,既擺脫了吃獨食的嫌疑,又幫扶了自己人。
“這也不失爲一個辦法,如果想不到其他的,那就只能……”
宋老爺子擡頭,餘光突然掃到低着頭的宋青苑,想要出口的話,又收了回來。
而是詢問道,“苑兒,你覺得你大伯的主意怎麼樣,有什麼想法都說說看。”
宋青苑擡頭,看了看宋老爺子。
其實照着她之前的想法,她是打算自己花銀子,把這片地全圈下,最多讓給大房,三房一些。
可宋老爺子的顧慮也沒有錯。
打個比方,一個村子要建蓋成旅遊景點。
村長提前得到消息,把村子周圍的地全部買下,建蓋各種商鋪,旅店,小餐館,掙得盆滿鉢滿。
指縫裡不給其他人留出一點,這樣一來,豈不是會讓村民的吐沫星子噴死。
當然,如果他不是村長,一切都好說了。
就像宋老爺子現在一樣,如果他不是總管整個榆林縣,那一切迎刃而解。
可偏偏宋家處在了一個騎虎難下的位置。
那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