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舒的目光又望向牀頂。
上官公子雖然德才兼備,光明磊落,頗有胸襟,但他絕對做不到不朝思暮想。他心裡只要有自己一席之地,就夠了。
其實,她也希望上官公子只愛她一人,可她知道絕對不可能。
乳孃暗哼。先前還覺得馮姑娘有大本事,大氣,知輕重。如今看來見識還是短了,到底是鄉下丫頭。
凡是朝三暮四的男人都是有真本事的,連個女人都不敢想的男人能有什麼本事。沒有本事的男人,再是一心一意,也沒什麼意思。
她怕自家姑娘被影響,撇嘴說道,“馮姑娘年紀小,有些話不能說滿。一輩子長得緊,馮醫婆是熬過來了,但熬的一定很辛苦。”
馮初晨只笑了笑。
沒有事做的女人覺得一輩子很長。但像大姑那樣一心一意搞事業,一輩子也不覺得有多長。
比如她的前世,忙忙碌碌中,三十幾年一晃而過。
溫舒又道,“不朝思暮想的男人,我倒是知道幾個。有幾個是駙馬,他們不是不朝思暮想,而是不敢想。
“還有一個是老定國公,他是真的不朝思暮想,一輩子只有明老夫人一個女人。明老夫人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看重,得丈夫一輩子呵護,又富貴一生,是所有女人都羨慕的人。”
乳孃說道,“明老夫人雖然不是公主,也是郡主,甚至比公主還得先祖帝和聖德皇后看重。哪個女人能跟她比……”
更別說這個鄉下丫頭了。
馮初晨恍然大悟,那位明老夫人才是人生贏家啊。
次日早飯後,馮初晨去給溫舒施針。
路上,聽前面兩個丫頭小聲議論着。
“你說,上官公子今天會來參加小小姐的洗三宴嗎?”
“他是四小姐的未婚夫,肯定會來。”
“可惜他在外院,咱們看不到。都說上官公子俊俏無雙,我還沒有看過呢。”
“我也想看。說不定他會來內院觀禮,咱們就能看到了。”
“好啊好啊,咱們晌午去聽風亭附近等着,遠遠看一眼。”
聲音漸漸遠去。
能讓小姑娘這麼想看的,又姓上官,馮初晨直覺是大炎第一美男上官如玉。
武毅伯府雖然是勳貴,卻是低等勳貴,家主官位也不算很高。而陽和長公主是皇上胞姐,上官駙馬是侯爺,兩人都聖眷正濃。
上官如玉有那樣的名聲,不可能娶門當戶對的姑娘,也只得在門戶較低的家裡找……
難怪溫家那麼着急治溫舒的病,上官如玉是獨子,只有生出兒子,溫舒在婆家的日子纔會好過,溫府想要的東西也才能要到。
他們不敢請善婦科的御醫。即使御醫口風緊,但善婦科的御醫經常出入武毅伯府,也怕別人多想。
爲了攀高枝瞞下這件事,萬一溫舒的病治不好,沒有生出公婆期望的子嗣,將來的日子可想而知。
豪門聯姻,從來不講子女是否幸福,而是對家族是否有用……
今天的溫舒格外不一樣,嘴角漾着笑意,眼裡溢滿春色,比平時更加嫵媚動人。
臥房的兩個衣架上掛着漂亮衣裳,已經燙好,妝鏡臺上擺滿胭脂水粉和首飾。
只等到一施完針就趕緊收拾打扮。
馮初晨沒有多話,直接給她施針施灸。
小姑娘總是覺得時間太慢,不時問着,“不是兩刻鐘嗎,怎麼還沒到?”
馮初晨暗樂,這就是戀愛中的小女生。
終於等到銀針拔下來,湯舒猴急地跑去妝鏡臺邊坐下。
馮初晨整理好東西離開。
馮不疾和王嬸已經穿戴好,馮初晨回來,用圍脖把馮不疾的口鼻捂上,三人去了側門。
府中管理嚴,即使馮初晨幾人出門,也要有對牌婆子纔開門。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小販叫賣聲不絕於耳,還有耍猴戲的。
馮不疾感興趣極了。
他擠進人羣中看了半刻鐘猴戲,甩了三文大錢在猴子捧着的草帽裡。
出來後,又多看了幾眼糖葫蘆。
馮初晨笑道,“再等等,明年就能吃一顆了。”
馮不疾笑道,“等我長到十歲,能吃一整串嗎?”
“不用等到十歲,八歲就能。”
他們從東走到西,進鋪子買了一些吃的用的。
之後又去了徐記包子鋪吃包子。
幾人玩到申時初才興味盎然回武毅伯府。
次日,馮初晨給溫舒鍼灸完,說好下次溫舒來月信時去接馮初晨。
溫舒送了她一副一套胭脂水粉,一套梳篦。
馮初晨又去跟溫大奶奶辭行。
她給溫大奶奶和小閨女把了脈,笑道,“大奶奶和姐兒的身體都很好……”
溫大奶奶笑道,“馮姑娘醫術了得,將來定比馮醫婆還有造化。”
兩個丫頭奉上一對祥雲銀手鐲、兩匹綢緞。
她抿嘴笑道,“這是我感謝馮姑娘的。”
又指着一個大筐說道,“這是府裡送馮姑娘的。”
大筐裡面裝了四罐茶葉及點心、紅糖,滿滿一筐。
這是謝禮,還是封口費。
馮初晨不喜歡封口費,也不得不受。
完全拒絕裹挾,談何容易。
兩個婆子把他們的東西擡去外院,一輛馬車已經等在角門口。
未時初纔回到白馬村。
馮家大門外依然熱鬧,工匠們忙碌着。
都笑着跟馮初晨姐弟打招呼,“馮姑娘、馮少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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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不疾下車,拿出點心招待工匠們吃。
冬月中,天寒地凍,牌坊修建暫時停工,等到明年正月底天氣回暖再復工。
臘月初四早上,趙春江急匆匆跑來找王嬸,“我媳婦半夜開始發作,痛得厲害,我娘說是難產,請嬸子去幫着接生。”
王嬸趕緊帶着芍藥去了。
乳兒胎位不正,用盡辦法纔在次日申時初接下來。
是個女娃,臍帶繞頸,身體青紫,只剩一口氣。
王嬸嘆道,“可憐見的。我家姑娘懂幼醫,趕緊讓人把她請來,乳兒興許還有救。”
趙春江的娘問道,“馮丫頭治病收錢嗎?”
王嬸愣了愣,還是說道,“要收一些。”
她又看看手裡的乳兒,只有四斤多,小肚皮一起一伏,明顯出氣多進氣少。
心下不忍。
又說道,“收的不多,百十個銅板。”
不是她一定要收那個錢。若她說不收,這家人真的不會給錢。都是鄉親,姑娘以後收誰的不收誰的?不能讓姑娘再像大姐那樣被人拿捏。
趙春江娘撇撇嘴。
趙春江爹在窗外聽到了,問道,“小子還是丫頭?”
趙春江娘說道,“丫頭片子,瘦得像是隻貓。”
趙春江爹冷哼道,“身體那麼弱,即使救活也長不大,可惜錢了。兒媳婦身體壯實,明年再生一個便是。”
趙春江娘聽了,把乳兒扔在一旁的草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