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名字之後,王通愣了下,用詢問的目光左右看了看,每個人臉上都是迷惑的神色。
錦衣衛是天子耳目,在各處都有分支,除了南北直隸這等敏感要地之外,在各個省也有錦衣衛千戶分駐,千戶之間的拜訪,按說也是平常。
可王通在錦衣衛系統中本來就是個新人,他認識的幾個千戶,無非是在京師當時的本管上司周林炳,還有在京師結下樑子,在天津衛又被收拾一番的葛力,在其他人就是連名字都不知道,更別說什麼交道。“真的假的?”
王通琢磨了琢磨,問出了這一句,問出這句話之後,孫大海的臉上浮現出苦笑,開口回答說道:
“大人都這般想,屬下也是生疑,特意驗看了他的腰牌告身「的確是分駐山東的千戶,做的好生失禮,不過這董大人倒是好脾氣,沒和屬下計較。”
百戶驗看千戶告身文書,懷疑對方的身份真假,這的確得罪人的事情,事情既然如此,王通也不好說什麼了,儘管還猜不透對方的來意,還是說道:
“我先去換身衣服,你去把人請到客廳,上茶伺候。”
孫大海答應了出門去蜻■,王通則是換上了衣服,又是十萬兩,又是山東來的錦衣衛千戶,今日讓人糊塗錯愕的事情未免太多了點。
王通自己坐在書房中安靜了一會,腦-海中把大事小事仔細的過了遍,看看自己漏過了什麼,或者有什麼沒有想到,那十萬兩和山東來人的確是第一次出現。
好英俊的漢子,王通走進客廳之後,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這個,客廳中除了陪着客人的孫大海之外,還坐着一人,站着一人杓
坐着那位三十五六歲的樣子,身穿淡藍色的道袍,笑着喝茶,站的那人看着像是個僕役的模樣,低頭垂手站在後面。
所謂道袍卻不是道士的袍服,這是有明一代最常見的常服,從天子到百姓,都是穿着,小門小戶的人家逢年過節的時候出門拜客,在家迎客,還必須要穿着道袍,顯示莊重有禮節。
不過淡藍色這等顏色的道袍,則都是富家子弟穿着,這人坐在那裡,就自有一股瀟灑風流的氣度,身材修長,相貌更走出挑,那一世在各種媒體上也見過不少明星,這人絲毫不遜色,甚至還有過之。
手上的戒指,腰間的玉佩,還有摺扇的扇墜,都是一等一精工製作的好貨色,這樣的人物,也難怪孫大海會心生懷疑。
此人若說是京師某貴家的花花公子還有人信,說是分駐山東的錦衣衛千戶,比起京師以及各處的那些赳赳武夫來,實在不像的緊。
王通已經習慣了初見一個人就仔細端詳,通過他的相貌得出一些信息,這人工上下下看過來,唯一可以稱得上是缺陷的也就兩處,臉色青白,眼眶處有些陰暗,這摸樣的,一般都是酒色過度所致,整個人也顯得輕佻。
看見王通昂闊步的走進屋中,那董千戶和身後的長隨都愣了下,儘管知道王通年輕,可親身見面,還是覺得太年輕了,如果不是孫大海恭敬行禮,董千戶甚至都不敢確認。“這位就是王大人了,董某貿然拜訪,實在是冒昧,還請王大人見諒。
千戶董創喜笑着起身,拱手爲禮,王通也是客氣的回禮,雙方坐下,還沒等王通開口詢問,這董創喜就先開口說道:“王-大人一定疑惑,你我雖然同在親軍之中,可-天南地北,素不相識,爲何突然上門求見,是不是這般想?”
這人很會說話,這麼一說,氣氛倒是輕鬆了不少,王通忍不住笑着點點頭,董創喜也是笑着說道:
“好叫大人知道,魯海商行的大東家,正是在下。”這個說話似乎讓王通方纔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可卻帶來了更大的疑惑,實在是想不明白對方的用意。更新最快
“王大人,董某這個商行做的是山東和左近幾省的生意,靠官面上的照應,生意做的不錯,幾個分好,在濟寧、臨清、開封和天津,去年大人在海河邊修建店鋪招商,這裡的掌櫃沈宏自作主張租了一個店鋪,本來董某想要開革了他,卻沒想到今年天津這家鋪子賺的居然比總號和臨清加起來還要多,這纔想要過來看看。”
王通臉上帶着笑意,不過眼睛眯起,他現在還是想不明白,爲什麼對方捨得下這麼大的本錢,董創喜在那裡侃侃而談:“董某半個月前來了天津衛,想要多租幾個鋪面,沒想到根本找不到,兄弟賺得多,在這租金上也就不計較,狠出了四倍的租金,結果還是沒人願意轉租,可見紅火到什麼樣的地步,兄弟大概算下,這海河邊上的店鋪,每月光是租金的進項就是驚人啊,而且這才幾個月,今後天南地北的商戶還要過來,店鋪現如今已經不夠,要是在其他地方修建,租金定然暴漲,更別說其他的進項了。”董創喜說的口f,拿起一杯茶水喝了。,又是說道:
“這保險行拿了大家的銀子,又有王大人的支撐,有錢有力,在這天津衛要開荒修建,那還不是流水一般的銀子流進來,更別提這借貸收息更是穩賺不賠的生意,要是這麼做下去,今後會成了個什麼地步,實在是讓人驚歎。”末了他總結一句說道:“要不是手頭現銀實在是有限,這次還要多投些進去纔是啊!王通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去不見,淡然開口說道:“十萬兩說拿就拿出來,董大人當真是好氣魄啊,也不知道董大人生意到底是做什麼的?”“王大人見笑,做的是生藥生意,省內幾府有七成都是董某的。
所謂生藥就是未經處理的藥草藥材,買回家熬製之後纔是能服用的藥,沒人願意得病,可每個人有了病之後都要去看病都要買藥,不得不買,不管多高的價錢爲了救命都要忍着,所以利潤極高。
分駐一省的錦衣衛千戶,雖然品級不過是傘五品,卻有刺探全省官民情事的職責,權力極大,這位董千戶既然說是省內幾府的生意,那就可能是壟斷了山東六府的生意,這的確也是財的生意。
加上這位千戶說在山東、北直隸和河南都有生意,肯定也是豪富異常,不過這樣的豪富談笑間拿出十萬兩,還是有些不可能-o王通安靜的聽那董創喜把話說完,沉就了一會開口說道:
“董大人,今日聚衆宣講之前,天津衛,就算這天下人也不知道王某講些什麼,沈宏被邀請他想必也不知道,就算在那時想得明白,難道他一個小小掌櫃,自家就能拍板定奪十萬兩的數目,要說董大人在他身邊,王某在高處也向下望過,沈掌櫃身邊並無董大人這一號,董大人這麼出挑的人物,若是被王某看到,又怎麼會不記得?”
今日聚會,商人們穿着的衣服大多樣式比較穩重,顏色也都是以深色爲主,畢竟場合正式,若是有董創喜這淡藍色的袍服,加上這俊朗相貌,人羣之中肯定很扎眼,何況王通還特意看過。
這話說完,董創喜的臉色僵了一下,站在他身後那長隨也擡眼看了過來,和王通對視了一眼,王通愣了愣,這人倒有些眼熟,似乎曾在沈宏的身邊見過,而且這人眼神如此銳利,有若實質一般。王通笑了笑,側身把身邊紗燈的燈罩取下,笑着說道:“董大人進來的時候是不是納悶,天還沒有黑下來怎麼就點燈了,其實這燈不是爲了照亮,而是爲了點火。”
說話間,王通又從椅子邊上暗格中抽出一杆短銃放在桌上,短銃銃管口被紙團堵住,火繩什麼的都已經安置完畢,隨時可以射,董創喜和那僕役盯着這短銃,臉色都有點變化,王通又是開口說道:
“看到門外那護兵了嗎,儘管站着的遠,卻始終看着這邊,頗爲失禮,也可以告訴二位,本官一個手勢,立刻有甲兵涌入,絕不會給別人什麼可乘之機。
王通好似把話扯開,介紹了一下自家的防衛,可董創喜主僕二人的神色卻難看了些,董創喜擠出個笑容,開口說道:“王-大人,怎麼讜』齒-這個來了?”“沒什麼,今日董大人來的蹊蹺,不過王某說句實在話,若董大人不把來意說明白,怕是回不了山東了!”
一個千戶對另一個千乒■說這個話,荒唐之極,可聽到的人卻不敢以爲這是妄言,董創喜在那裡愣怔了半響,回頭看看身後那人,王通注意到那人微微點頭,董創喜回過頭卻笑了,笑着說道:“王大人,十萬兩不是假的,只不過這樁事卻不是董某的主意,而是董某商行的二東家做的。”說到這裡,身後那僕役走出來,跪倒拜下,恭敬的說道:“小人沈枉,見過千戶大人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