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聲落水聲傳來,龔廣源這邊的人便有些怒了,
“他孃的,頭兒……這幫子外來客居然敢欺負到了我們頭上,不給點顏色,他們還不知馬王爺有三隻眼,兄弟們拼啦!”
他們呼啦啦全數撲上了船,牟彪的人自然不會怵他們,這過兩邊的人倒也知曉分寸,沒一個動刀,全數都是提了拳頭比誰硬,兩下混戰成了一團,於是桌也掀了,椅也倒啦,菜也潑啦,酒也灑啦,碗筷飛上天啦,稀里嘩啦,乒乒乓乓打的好不熱鬧,只嚇得那兩個伺候的夥計和那船東及幾名船伕都躲到了還在自顧自吃酒的牟彪身後,有那眼力好的,見得牟彪那氣定神閒的樣兒,便知曉這位纔是正主,揮着刀就衝了上來,卻是還沒到面前就被牟虎給一拳打了回去。
牟彪哼了一聲,
“牟虎,今兒爺的桌子若是被人給掀了,你就自己跳下河裡喂王八吧!”
牟虎應了一聲又是一拳一個,回頭笑道,
“爺,您就放心吧!”
這廂砰砰砰的把衝過來的岳家侍衛都打退了,這場架也沒打多久,牟彪一壺灑沒吃完,嶽府的人就都被扔進了河裡,嘩啦啦的一個個在河裡撲騰的十分歡實,牟彪看了看甲板上的一片狼藉,不由皺眉頭,
“還不快些收拾了,若是夫人回來,嚇着她了,你們一個個的皮都繃緊了!”
衆人忙又七手八腳的收拾,待得一切收拾妥當了,又給了那兩名小二銀子,打發了他們回去,牟龍這纔想起來,
“爺,嶽十七那小銼子好似趁亂跑了!”
牟彪聽了嘿嘿笑,回頭叫了一聲,
“放心,老子早讓人盯着他呢,出來吧!”
他一聲令下兩名錦衣衛的屬下,一左一右押着那嶽十七從船艙裡走了出來,牟彪眯眼看着,嘖了嘖嘴,擡起一隻腳踩在椅面上,對那嶽十七道,
“小子,說吧……你到底是甚麼來歷,冒充那嶽十七混上船來是想做甚麼?”
那嶽十七隻是低着頭不說話,牟彪陰笑着看着他,突然回頭叫人,
“牟龍,去艙裡把夫人的繡花針拿來……”
牟龍應聲去了,牟彪對那嶽十七道,
“滄州張家有一門縮骨術,練得好了,可以將堂堂七尺的男兒,縮成四尺高矮,且行動生活與常人無異,不過這門縮骨術練起來十分的痛苦,若不是天生意志堅韌之人,是練不成的……”
頓了頓他又道,
“不過這縮骨術也不是沒有破解之法的,能縮骨乃是任着丹田一口氣和骨骼自小練就的柔軟,我聽說若是尋着了罩門,用針一戳便可破解……”
說這話時,牟龍的繡花針已經送到了,牟彪拿起一根來看了看,嘿嘿笑道,
“我不知曉你罩門在何處,不過好在我夫人的繡花針不少,我們且一個個的試就是了……”
說完這話,他便見得那嶽十七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牟彪嘿嘿一笑,
“對了,這罩門被破的話,不但痛苦萬分,這門功法也就被破了,以後是再沒法子練了,你不怕疼,可你怕不怕十幾年的苦功,毀於一旦?”
那嶽十七咬了咬牙,擡起頭仍是嘴硬道,
“爺,小的不知曉您在說甚麼,小的確不是嶽府的逃奴,混上船不過就是圖能安穩的到杭州,至於您說的甚麼縮骨的功夫,小的從未練過!”
牟彪聽了真是笑,手裡的繡花針一彈,卻是衝着那嶽十七的丹田小腹而去,丹田小腹之處乃是氣海所在,不管是不是罩門所在,一旦被人破了,那別說是甚麼縮骨術,甚麼功夫都會廢了,便是不會功夫,若是丹田受傷,一樣也是要命的。
嶽十七下意識就是一躲,他左右的人見狀立時將他兩個胳膊往下一壓,嶽十七一聲悶哼,小腹處就是一疼,那根繡花針可是含了牟彪的勁氣,沒入皮肉之中後,嶽十七就覺着丹田之中如刀割一般,氣血上涌,嘴角就見了血,牟彪歪着打量他,笑了笑道,
“看來罩門兒不在這處……”
說着話,又拿起了一根針……
正當牟彪在船上審那嶽十七時,四蓮這頭在蘇州城中已是逛了大半日了,蘇州城果然不愧繁華聞名於世,衆人看得也是一雙眼不夠用了,紅桃對四蓮道,
“夫人,前頭奴婢去了揚州只當揚州已是十分繁華的了,卻是沒想到這蘇州府比起揚州府來還要更繁華幾分!”
要說紅桃也是京城大戶裡的丫頭,見識比起那些小家裡的女子都要強上不少,要說繁華京城也不遑多讓,可京城的繁華比這蘇州的繁華又是大大的不同。
京城之中官多,騎馬的,坐轎的,一個不小心一塊石頭就能砸出一個六品官兒來,京城裡的繁華那是自有一派天子腳下的傲然之氣,這繁華是在官身上,可蘇州府的繁華卻是在百姓的身上,這裡的人衣着鮮亮,氣色紅潤,人人都是行色匆匆好似個個都有事忙一般。
又有此處沿街的鋪子裡賣的東西也是與京城大大的不同,四蓮領着他們每間都進去瞧了瞧,那海外來的精巧物什,有光着身子的女人瓷瓶,銀製的上頭滿是異域花紋的酒壺,又有手工精製的波斯地毯,這些京城裡是不多見的,又還有那京城裡沒有的,專賣活物的鋪子,裡頭有怪模怪樣的四腳爬蟲,羽毛鮮豔,嘴有身子一般長的大鳥,黃金色的大蟒蛇,指拇大小的大眼猴子等等,紅桃眼瞧着一個身形肥胖的商人買下一條,那店裡的夥計還附贈了一籠子老鼠,給他拿回去餵養。
福兒少爺真不愧是八爺的兒子,居然喜歡這看起來就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長蟲,吵着鬧着要夫人買,夫人便笑着說道,
“這個娘瞧着害怕,不敢買,待得你爹得了空,讓他陪着你來好不好?”
四蓮知曉牟彪的癖好,見着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必定是會忍不住手癢的,便是現下不買,之後多半也是要買的,倒不如讓他哄兒子!
福兒倒是好說話,當下就點了頭,把這事兒牢牢記在心裡,待得回了船,立時就抓着牟彪再返了一回城裡,買下了好一堆古怪的東西,之後有一隻跑出了籠子,鬧得滿船的人不得安寧,很是鬧騰了一番。
她們後頭又去那珠寶首飾鋪子,這城裡有錢的鹽商極多,那後宅妻妾也是成羣,因而帶動着城中珠寶首飾店的生意也是極好,這裡打造的樣式又多又好又新,看得四蓮這樣不喜打扮的人,也是不由自主的伸手多挑了幾樣。
一幫子女人孩子在蘇州城中轉了大半日,也是走得口乾舌燥,便挑了一家酒樓進去坐下,要了茶水先吃着,又點了酒菜,即是來了此地自然是要點那母油船鴨、碧螺蝦仁、松鼠桂魚這些名菜的,這些菜口味兒清淡少油,倒是最合福兒與玉如的胃口,福兒自不必說,便是玉如也是難得不用人哄,張着小嘴兒連番催着人喂。
這廂吃得心滿意足之後,衆人又吃了清茶漱口,說了會子話,算是歇得差不多了,汪媽媽看了看天色,
“夫人,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四蓮想了想笑道,
“這蘇州城裡我們只逛了小半,不如派個人回去報信,我們今兒就住在城裡?”
汪媽媽笑道,
“成倒是成,只出來時爺叮囑了讓我們今兒晚上要回去的,你忘記了,若是不回去,怕是爺要尋出來了!”
四蓮這纔想起臨下船時,牟彪確是叮囑了讓他們今兒晚上要回去,心中暗道,
“難道是打算着今兒晚上就要走?”
想了想道,
“即是如此,那我們還是回去吧!”
於是便領了衆人下樓,到了酒樓外頭,正要上車,卻聽得有人連聲驚叫,
“哎呀……哎呀……快躲開……驚了馬了……快躲開啊!”
衆人聞聽轉頭一看,果然見得遠遠大街上跑來一騎,馬上坐了一名男子,胯下的馬兒正在人來人往的街面上發足狂奔,嚇得來往的行人個個驚呼躲避,馬上坐着一名男子,正趴在馬身上,雙手緊緊抱了馬脖子,嘴裡一陣尖聲大叫,
“快來人啊!攔馬!快攔呀!”
後頭幾名侍衛家丁打扮的男子,正上氣不接下氣的追着過來,四蓮見狀忙讓丫頭們把福兒和玉如抱着退進了酒樓,便又請了汪媽媽,
“還請媽媽出手攔一攔吧!”
汪媽媽點頭,趁着那馬兒飛掠而過時,提氣縱身人就上了馬背,她先是伸手去拿那哇哇大叫的男子,提着他的後領子,想拉起他的身子,
“放手!”
那男子早嚇得魂不附體,死抱着馬脖子不鬆手,汪媽媽一聲低喝,他卻只顧得亂叫,根本不敢放手,汪媽媽無奈,只得在他肩頭上連點了幾下,那男子立時雙手一鬆,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花,身子一輕,人就被扔了出去,
“接住!”
汪媽媽回身,將人往那一幫子追着馬屁股跑的侍衛們扔了過去,幸得這幫子還是有些功底的,見狀齊齊腳下一頓,紛紛伸出手來,將那嚇得哇呀呀雙手雙腳亂揮亂舞的國子給接住了,
“哎呦喂……”
衆人摔做了一團,而前頭汪媽媽卻是早已將那發狂的馬給生生勒住,那馬兒正鼻子裡噴着粗氣,在街面上打起了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