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夢君面無表情,向周曉晴二人投去感激的一瞥,沒有說話。
屋內安靜下來,都不說話,低頭想着心思。
清風自湖上掠來,自窗口吹入,輕輕吹動着屋內的輕紗,軒窗上插着一束野花,淡淡的香氣若有若無。
江南雲擡起頭,玉手一掠鬢邊秀髮,嫣然笑道:“宋姐姐還是先去療傷罷。”
“呀,對對,還是先療傷要緊!”周曉雨恍然,忙小雞啄米般的點頭不迭,連聲贊同。
“好罷。”宋夢君微一頜首,鳳眸一掠衆人,利落的起身,轉身離開,身後的四個少女緊跟她身後,其中一位少女在轉身之際抱拳對衆人一禮,笑意盈盈。
她們走後,江南雲抿嘴笑道:“師父,可覺世事巧妙?”
“嗯,沒想到會是她。”蕭月生點頭,沉穩凝神。
“誰呀?”周曉雨好奇,歪頭問。
“曉雨妹妹,你可知這位宋姑娘乃是青花幫的幫主?”江南雲嫣然笑道。
“青花幫?”周曉雨想了想,搖搖頭:“好像沒聽說過這個幫派,比海天幫如何?”
“海天幫怕是差上一籌。”江南雲搖頭笑道:“若是不然,那位吳幫主也不必耗費這般大心思。”
“哦——”周曉雨修長的睫毛眨動。
“不過,師父,這位宋幫主好像不甚待見你呢。”江南雲眼波流轉,輕瞥一眼蕭月生。
劉菁也不由抿嘴輕笑,宋夢君剛纔的神態,對蕭月生根本就是不屑一顧,看也不看他。
“爲師本就不討人喜歡。”蕭月生笑了笑,不以爲意。
“真是如此?!”江南雲頗是驚訝,轉頭瞧向周曉晴與周曉雨。
兩女抿嘴輕笑,不發一言,顯然是默認,讓江南雲更是驚訝,她本以爲,師父如此男子,世間罕見,女人們見了,應如蜜蜂見到鮮花,奮不顧身的。
衆人說說笑笑,吃完了飯,在湖上飄蕩了一番,只覺一眨眼的功夫,已是到了傍晚。
宋夢君自最西邊的屋子出來,臉色紅潤,神采奕奕,鳳目顧盼之間,光華流轉,雖一身男子衣衫,難掩絕代風華。
她瓜子臉,白皙如玉,臉上一直冷若冰霜,彷彿萬年不化的冰山,黛眉眼梢間,有一抹淡淡的傲氣,如同謫塵的仙子,冷眼旁觀世間萬像,卻不動一分感情。
她向衆人一抱拳,欲告辭離開,並淡淡出言相邀,若是有暇,請衆人前去青花幫作客,蔽帚以待。
說罷,轉身而去,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頗有雷厲風行之勢。
自始至終,她從未看過蕭月生一眼,彷彿將他當做了透明之人,只是對江南雲她們四女說話。
她離開之後,江南雲又免不了取笑了師父一番,讓周曉晴與周曉雨頗是奇怪,這師徒二人實在沒什麼規矩,自己可不敢跟師父如朋友這般開玩笑。
山莊已經修建得極爲雅緻動人,但蕭月生的眼光極高,總有一些地方不符他的要求,便開始重新建造。
後面的小湖,雖然平闊,上面有兩個小亭,蕭月生卻覺太小,意境差了幾籌,便想在上面再造幾間水榭,一座小樓,以爲統率。
這對於他而言,已是駕輕就熟,不必請匠人過來,自己動手即可,江南雲在一旁打下手,不時指指點點,出一些主意。
到了最後,弄得蕭月生改了主意,建兩座小樓,一座是他與夫人劉菁的,另一座,則是江南雲的閨房。
周曉晴與周曉雨見他們師徒二人忙得熱火朝天,也不好意思幹看着,便也跟江南雲一起,充作下手。
建築材料源源不斷的被牛車拉進來,然後被蕭月生利用起來,看着兩座小樓漸漸成形,周曉晴與周曉雨極是驚訝,實沒想到,像蕭月生這般威嚴沉肅之人,竟會做這個,而且,手藝極精,遠非一般的工匠可比,所建的小樓,美侖美奐,在陽光下閃着熠熠光芒,令人神往,像是天上的神仙所居。
兩座小樓,一大一小,一東一西,亭亭立在平闊的湖上,從高處望去,便如一大一小兩朵盛開的蓮花。
樓頂乃是用琉璃所制,設計巧妙,到了晚上,整個樓散發出溫潤的瑩光,似是托塔天王的寶塔,美得令人嘆息。
他動作極快,且有內力支撐,不知疲憊,建起樓來,僅是五天的功夫,便將兩座小樓建好,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然後,又建了兩座小亭,共四個小亭,將兩座小樓圍在其中,六個建築,構成了一座正反兩儀縹緲陣。
此陣法一開,入得湖上,便覺眼前無垠無際,宛如汪洋大海,難分方向,不辨東西,對人的心志是極大的考驗,往往會陷入絕望,最終失去反抗的意志。
看這座小樓美妙絕倫,周曉晴與周曉雨大是眼饞,便一起搬到了江南雲的樓中。
寒煙樓,南雨樓,這兩座小樓的名字,起得頗是樸實,江南雲頗是抗議了一番,卻無果而終。
兩座小樓俱是蓮花的形狀,精美之極,內裡卻寬敞明亮,四周皆能透光,陽光一出現,屋中陽光籠罩,而且身處湖水之上,絲絲清涼相伴,不覺酷熱。
這一曰,一切已經忙完,蕭月生便帶着劉菁四人去臨安城中逛街,自從來這裡,他們便一直忙碌不停,從未逛過街。
臨安城繁華依舊,走在大街上,蕭月生竟有時空錯亂之感,彷彿回到了從前。
那時候,自己帶着完顏萍,楊若男,小玉她們,想到此,一張張如花笑靨閃現在眼前,心口不由一疼,隨即,疼痛如潮水一般涌上來,無法抑制。
“師父,你不要緊吧?”糯軟如蜜的聲音響起,江南雲扶住他,關切問道。
蕭月生此時臉色慘白,如一張白紙,沒有一絲血色,雙眼黯淡無光,看上去彷彿大病未愈。
這般變化,着實嚇壞了江南雲,在她眼中,師父無所不能,金剛不壞,從未受過傷,得過病。
她穿着一身月白襦衫,湖綠羅裙,窄腰寬袖,風姿妖嬈,顧盼之間,風情萬種。
“大哥,怎麼了?”劉菁忙轉身問。
此時,他們站在大街正中,本是有前有後,四女這般一圍過來,頓時擋住了路,宛如一塊大石頭落到了涓涓小河上。
周圍衆人卻並不喝罵,四位絕色美女同時出現,讓人大飽眼福,即使臨安城中之人,見識廣闊,也不由傾倒,目露癡迷之色。
“沒什麼,找地方歇一歇罷。”蕭月生擺擺手,任由江南雲與劉菁一左一右扶着,勉強一笑,眼前的一切,恍恍惚惚,變得不真切,難道是一場夢而已?
江南雲一指不遠處的一座高樓:“那裡有一座茶樓,咱們過去吧!”
說罷,兩人扶着蕭月生,周曉晴與周曉雨跟在身後,好奇不已,不知這位蕭先生怎麼了,難不成身有隱疾?
到了二樓,臨窗而坐,看着下面人來人往,喝着熱茶,蕭月生的臉色漸漸恢復。
“師父,到底怎麼了?”江南雲急切的問道,明眸如水,在他臉上溜來溜去。
“無妨,只是想到一些往事,情不自抑罷了。”蕭月生放下茶盞,淡淡笑道。
“難不成,師父曾來過這裡?”江南雲好奇的問。
“嗯,來過,熟得很……”蕭月生點頭,目光漸漸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從前的曰子。
忽然之間,他悚然一驚,忙收懾心神,垂簾觀照,內力涌動如潮,循經而行,宛如堤壩決口,洪水滔滔,狂暴異常。
江南雲見他臉上紫氣氤氳,宛如雲氣蒸騰,忙閉上嘴,不敢多說,靜靜觀看。
此時正是半上午,樓上冷冷清清,街上的喧鬧傳了進來,蓋過了樓上人們的說話聲。
蕭月生臉上的紫氣越來越濃,到了後來,已經看不清他臉龐,身形籠罩在紫霧當中,若隱若現。
此情形頗爲詭異,蕭月生卻顧不得驚世駭俗,只是收懾心神,調伏內息。
“江姑娘,兩位周妹妹,巧得很!”略帶沙啞的聲音驀的響起,緩緩走上來一位身形曼妙的女子,讓周曉晴二女一怔,看了看,方纔認出,周曉雨忙起身,嬌笑道:“宋姐姐!”
來人正是宋夢君,仍着男裝,一身雪白的儒衫,手執玉扇,周身上下一塵不染,面白如玉,目如點漆,實是濁世翩翩佳公子。
她的身後,依然是四個少女仗劍跟隨,秀美動人,英姿颯爽,令人不敢輕視。
“咦,他這是……?”看到蕭月生的異狀,宋夢君一怔,望向江南雲。
“家師出了一些狀況,咱們去那邊說話吧。”江南雲笑了笑,一伸手,將宋夢君讓到樓上的另一個角落,遠離這邊。
劉菁沒有理會宋夢君,只是緊張的望着蕭月生,二人雙修之功行持曰久,已隱生感應,能感覺到蕭月生體內的驚濤駭浪,心中擔憂非常,卻插不上手,焦急如焚。
相比之下,江南雲對師父奉若神明,反而不甚擔心,不得沒有什麼事情能難得住師父,將宋夢君讓到另一邊,讓周曉晴與周曉雨陪着說話,然後回來,盯着蕭月生看。
“砰!”整個茶樓轟然一震,蕭月生緩緩睜開眼睛,周圍的桌椅俱被震飛,撞到牆上,發出轟響。
“師父!”江南雲嬌聲輕喚,緊盯着他。
蕭月生眼中紫芒隱隱,整個眸子蘊着紫光,卻凝而不發,反而沒有懾人的威嚴。
聽到江南雲的輕喚,蕭月生眼中紫芒緩緩隱去,恢復如常,卻更加深邃,宛如幽潭。
他袖子一拂,震飛的桌椅倏的飛起,歸還原位,另一邊的宋夢君臉色一變,心中震驚。
“師父,不要緊吧?”江南雲露出驚喜,急忙問道。
“嗯,無妨。”蕭月生緩緩點頭,目光一掠周圍,淡淡點頭,算是對衆人的陪禮。
樓上僅有一桌外人,見到如此情形,忙起身離開。
宋夢君抱拳一禮,淡淡說道:“蕭先生好武功!”
“宋幫主客氣了。”蕭月生點點頭,也是神情冷淡,不甚想理會她一般。
宋夢君心高氣傲,見他如此,心中一怒,暗哼一聲,冷冷一笑,不再說話。
高傲之人,多是容不得別人的高傲,兩人一見面,便宛如對頭一般,極不對付。
江南雲看得不由一笑,心中喜悅,原本見宋夢君如此美貌,尚有幾分隱憂,沒想到,師父根本不理會她,沒來由的,一陣輕鬆。
她咯咯笑道:“宋幫主,一起過來坐吧。”
“不必。”宋夢君搖頭,忽然站起來,一抱拳,淡淡說道:“我還有事情,再會。”
說罷,向周曉晴與周曉雨送出一記淡淡微笑,轉身便走,看也不看蕭月生。
她走後,江南雲難得的沒有取笑,而是問蕭月生剛纔爲何如此。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