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過 戲
金鳳卿垂下眼瞼,輕咬嘴脣,半晌,她緩緩站起來,嘴角上揚,扯出笑來:“那下次,就麻煩土肥原先生了……天涼了,我和程媽做了幾件衣服,今天來得急,沒能帶過來……待會兒我讓司機把衣服帶過來,麻煩先生轉交瑜生了。”
看着眼前姑娘這可憐楚楚的模樣,土肥原田二非常滿意。哪有男人不喜歡這樣的姑娘呢?這樣的她,最容易勾起男人的保護欲,也正是這樣的她,用起來格外順手。
南城雲子雖然漂亮,但比起來,過於張揚,不如她好用。
隨即虛浮金鳳卿一把,點點頭道:“好,你待會兒直接交代司機就成。”
把人送至門口,站在一旁的司機立即打開車門。土肥原田二對準備上車的金鳳卿笑道:“放心,金少爺乖巧懂事的很,幾個先生都很喜歡他。我會幫你好好照顧他,你專心在任務上就行。”
金鳳卿沒開接話,衝他小意地點點頭。
“哦,對了,捧角兒需要的錢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放到車上了,你直接拿走就是,大方些,不夠跟我說。”
“我知道,以金小姐的手段,拿下劉江臣絕對是輕而易舉!我就敬候佳音了!”說完這句話,土肥原田二示意金鳳卿上車。
金鳳卿也沒再說什麼,點頭一禮,轉身離開。
土肥原田二把手背在背後,看着開遠的黑色別克轎車。
金鳳卿啊金鳳卿,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回太平街的車上,金鳳卿仔細琢磨土肥原田二剛纔說的話。總覺得,哪兒哪兒都透着不合理。
雖然他給的解釋看起來天衣無縫,但是……
津門好歹是戲曲窩子,來過不少名角兒,爲什麼他最開始的任務是周信華?周信華是南派大家,常年在江口,滬城兩地,爲什麼他要捨近求遠?
周信華確定不來,換了劉江臣之後,任務的目標又變成了劉江臣。她知道,現在在津門,能叫得上名號的角兒不下五個,爲什麼非是劉江臣?
金鳳卿總覺得這事兒有蹊蹺。但不知道到底問題在哪裡。她的手搭在腿上,無意識摩挲着旗袍上的暗紋,看着旁邊座位上的箱子,剛纔打開看了一下,大洋和金條,還有幾個水頭很好的翡翠鐲子,把這個箱子裝的滿滿當當。
這些東西從哪兒來,金鳳卿也不想去想,反正土肥原田二隻要說他缺錢,津門會有大把賤骨頭的人排着隊給他送錢吧。
揉揉眉心,從指縫中發現司機一邊開車,一邊盯着她。晚一點司機回去海光寺以後肯定是要跟土肥原田二說自己在車上的事情的……
她把手挪到頸後,用力揉了揉,左右動動脖子,露出疲憊的樣子,靠着車窗,閉上了眼。
晚上,金鳳卿踩着點進了新民大戲院,和昨天一樣的節奏,在劉江臣上場的時候,扔了個紅手絹包,同樣,也在謝幕之前,離開了。
雖然她知道,謝幕的時候,沒有了壓力,劉江臣肯定會看向自己。但……不行。
她現在所作的一切都是爲了給他留下深刻印象,讓他知道她和其他人不一樣,讓他對她好奇。
只有這樣,未來接觸起來,纔會輕鬆方便。畢竟,一個對你產生興趣的人,會在你面前,放下警惕,好接近很多。
但是今天,她沒有直接走。
花了點小錢,問了問在戲院裡賣水果的小丫頭,她知道劉江臣每天回家是從戲院後門,坐黃包車走。同他一起的,還有他的跟包的,好像是叫北堂。
戲院背後對着一個茶樓,她早就在茶樓的包房裡定了位置,從包房的窗戶,可以直接看到戲院後門。 她叫了壺茶,算着時間,把窗稍稍開了縫,從縫隙裡往外看。
從海光寺出來後,她仔細琢磨過。雖然不知道土肥原田二到底爲什麼讓她去接近劉江臣,還這麼大手筆的不計銀錢,但她能察覺到,事情不簡單。土肥原田二對劉江臣有所圖。至於圖的是什麼,她也不知道。
一念至此,她不安起來,忽然想見一下劉江臣。至於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只覺得腦子裡亂糟糟的。
她想見他,但她現在不能讓他見,最終,她成爲了一個偷窺者,扒在窗縫裡,在陸續出來的人羣裡,尋找他的身影。
可剛看過去,金鳳卿就後悔了。她雖然熟悉他,但這畢竟是資料裡和舞臺上的他。卸了妝以後的他是什麼樣子?穿着常服的他是什麼樣子?她完全不得而知。
再加上天黑了,後門門口燈光昏……後臺走出來的每個人身量感覺都差不多,這要如何分清誰是誰?心裡着急,她便把窗戶縫開的更大,想看看清楚。
就這時,一個人,忽然轉頭,往她這裡看過了。完了!偷窺被發現了!她趕緊閃身躲在窗簾後。平復心情後,再探頭看過去,剛纔轉頭看他的人,已經上了黃包車,走了。
劉江臣在後臺卸妝。今天的《徐策跑城》終於是順利演完了。剛纔高英傑風風火火來找他,問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宵夜,畢竟這場戲體力耗費不少。他點頭答應,準備收拾一下就走。
和後臺的演員一起走出來的時候,他正想着二樓角上的那個姑娘,謝幕時,她又不在。
今天台上,她的手絹包又是第一時間扔過來的。依然是火紅的顏色。
等他下場的時候,看到一羣人圍着這個手絹包抓耳撓腮,都眼巴巴的看着。
說是想打開看看是什麼,但是是他的東西,沒人敢動,只能等他下場讓他親自打開纔好。
他也很好奇,這個姑娘又給了他什麼呢?
早上醒過來才反應過來,那個放在桌上的草環莫不是“結草銜環”的意思?可是……這是爲什麼呢?
看着後臺這羣急不可耐的,他搖搖頭,笑着解開了手絹包,裡面是十塊大洋,還有一個金戒指。
他沒管他們的驚歎,揮揮手讓北堂收好,自己去卸妝了。
這姑娘,到底是什麼來頭?感覺着錢不是錢一樣。
剛走出劇院後門,他忽然感覺,有人在盯着他,不禁止步,向視線投來的方向看去。
劉江臣忽然停下來,走在他身後的北堂猝不及防,撞到他背上。
“江臣,怎麼了?”北堂揉着鼻子問。
劉江臣沒有回答,轉頭四處看看,沒發現什麼奇怪的人啊……
聽見高英傑在前面叫自己,便招呼北堂叫了黃包車,一起走了。
奇怪了,劉江臣坐在黃包車上琢磨,難道自己剛纔的感覺錯了?明明覺得是有人盯着自己,可轉頭看了,又什麼都沒有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