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潯在前方十幾米遠處嘎然頓步,右手不自覺地去握劍柄,可身形卻變得僵硬。宋鈺走上前後與他並排而站,氣氛頓變得肅然。當我目睹眼前一幕時,原本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成了拳,並指甲深陷掌心。
在我們前方三米遠處有一個深坑,不是很大,也就......長約五米寬約三米吧。問題不在於那坑有多大,問題在於那坑裡。
堆了滿滿的人,死人。
那些失蹤了的護衛們,都在這裡。而其中,只有鮮少的不是護衛的衣裝,身着夜行衣,應當是昨晚被江潯撂倒的。我清晰記得自己的劍,再快也沒抹過一個人的脖子,除了最後那一劍,我感覺刺進去了,但宋鈺說,那是錯覺。
不管是否錯覺,我只知道眼前這一刻,是真的。
像是有人用一桶冰水從頭澆下,一直涼到心底深處,還不止,寒意還涔涔冒出來。我有些難以相信這一切是事實,在昨天之前,我們還一路意氣風發地往這密林進發,心中那是一個慷慨激昂,不說分分鐘把賊匪拿下吧,至少誰心裡都是自信滿滿的。
可當一腳邁進這個謎一樣的森林後,一切就改變了。迷路、陣法、過夜、狙殺、潰逃!然後是,死亡。甚至夜間入睡前,大夥都還聚集在火堆前聊着呢,轉眼成了眼前這冰冷的屍體,還被丟在這麼一個坑裡。
沒有人開口說話,宋鈺帶來的護衛們在一具一具把屍體給搬出來,江潯也在其列。我本想上前幫忙,可是腳抖的不行,邁不出那步。有個瘋狂的念頭在叫囂:假如我當時沒有逃,而是與他們共進退,是不是......他們就不會死了?
這念一突起就跟長根了般,然後在心裡奔躥着冒,很快就長成了樹,滿心滿心的負疚感。
“無悔,這不是你的錯。別哭。”宋鈺平靜的聲音在耳旁。
我愣愣地轉頭,不太明白他的話,誰哭了?可是下一秒臉上就被他的指尖劃過,很涼很涼,倏的一顫,驚覺到什麼,擡手去抹自己的臉,竟...滿面溼濡。
可是淚有什麼用?淚有什麼用!
鏗!我抽出長劍仰天而嘯。那是心中的悲鳴,穿過樹椏,揚上雲霄。
再次起程時所有人都變得沉默異常,二十多人走在林間只聞腳步聲,就連呼吸也都斂到最輕,像是怕重了會擾到逝去的亡靈。江潯依然走在最前,筆直的身板透着冷硬,我幾步追上前與他和宋鈺並肩,也不看他們,口中只道:“動手的時候算上我一份。”
江潯的目光在我臉上頓了頓,轉而輕應。
然而事情遠不像想象得那麼簡單,在宋鈺的指引下我們是走對了路,也走出了密林,可林後就是一座高聳的山,黑壓壓的松樹漫山遍野,那羣人的據點無處可尋。
江潯將劍鞘重重垂於地上,帶着發泄的怒火。而我也握緊了拳眼中冒火,恨不得那火將這滿山的樹燒光,讓兇徒無所遁形。這時,可能只有宋鈺是平靜的,在我斂轉眸光間,看到他微眯着眼,緩緩道了四字:“欲蓋彌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