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薛行衣停住步子，轉過身來的時候目光在賀林晚的弓箭上微頓：“何意？”
賀林晚將箭頭從他的眉間慢慢下移，最終對準了他的胸口：“請薛公子留步的意思。”
薛行衣原本走着就有些吃力，這會兒索性靠在了山洞壁上：“現在下山，還有機會將這夥賊人一網打盡。”
賀林晚繼續用箭指着他，不爲所動。
薛行衣想了想：“你當真要爲了一己之私，放虎歸山？須知養寇自重必爲患。”
賀林晚握弦的手指突然一鬆，手中的箭帶着凌厲的殺氣朝着薛行衣射去。
薛行衣瞳孔微縮，卻依舊靠站在那裡文絲未動，賀林晚這一箭在快要射穿薛行衣胸口的時候突然偏離了些許，結果貼着薛行衣的左手內臂射入了山石當中。
薛行衣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劃破的袖子：“……”
賀林晚慢悠悠地又拿出了一箭上在弦上，繼續瞄準薛行衣，挑眉一笑，帶着些嘲諷：“我不信薛公子真相信這些賊寇能夠逃出生天。”
只是小虎子脖子上那幾個觸目驚心的手指印讓賀林晚心疼之餘還有些頭疼該怎麼跟衛氏交代。
小虎子瞪大了眼睛無辜地看着賀林晚。
賀林晚“噗嗤”一笑，故作遺憾道：“真是可惜，我原本還想邀你一同賺上一筆小錢的，不想你卻看不上。”
走進了賀林晚便看見，經過剛剛的一番廝殺，營地裡有些亂，地上甚至還有來不及清理的血跡和幾具屍體，忙碌着收拾戰場的都是一些侍衛，女眷們全都躲在了馬車裡。
“不是我的血。”賀林晚搖了搖頭，輕描淡寫的道。
瑛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是我自己沒用，驚嚇之中摔了一跤，傷了胳膊。”
賀林晚彎腰抱起了小虎子，小虎子彆扭地掙扎着不想讓賀林晚抱，要自己下來走，賀林晚拍了拍他的屁股，輕聲哄道：“山上有沒有人，我抱你不會被人看見的，等看到有人了我就放你下來好不好。”
賀林晚冷冷一笑：“薛公子不是應該只關心這夥賊匪會不會繼續傷及無辜嗎？至於他們最後落到了誰的手裡，成爲了誰的功勞又有什麼關係？”
賀林晚彎了彎嘴角。
在小虎子的堅持下，賀林晚將他放下來，牽着他回去找賀家的馬車。
衛氏自責得不行，她認爲若不是她讓賀林晚帶着小虎子去騎馬，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賀林晚抱着小虎子下了山，之前她騎出來的那匹馬已經不知道跑去了哪裡，她只能抱着小虎子步行去之前車隊停下來休息的營地。
此時外頭的喊殺聲漸漸弱了下來，薛行衣閉着眼睛聽了一會兒，淡聲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此次奉旨來山東，爲的是助五殿下在軍中立下功勞，收攏兵權。”
賀林晚看着他脖子上的傷，終究還是不忍心責備他，只能摸了摸他的頭輕聲告誡道：“這是蛇，若是被它咬上一口，你就再也見不到母親了。所以以後見了這種東西，都要躲遠一點。”
賀林晚將自己遇見了賊人的事情說了，只是省去了薛行衣那一段。
賀林晚神色冷淡，語氣極其輕緩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強勢：“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話嗎？我不管你來山東是爲了忠君之事，還是另有目的，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是非要擋我的路，我發誓必讓你此生最大的抱負落空。”
賀林晚聞言彎了彎嘴角，並不言語。
趙潁川頓了頓，接着道，“不過作爲商人，只要是有利可圖之事，便趨之若鶩。誰也不回嫌銀子多。”
賀林晚卻是發現瑛姑在給小虎子檢查傷口的時候用的是左手，她的右胳膊垂在一旁沒有動，偶爾碰到了哪裡動作便有些僵硬，不由得問道：“瑛姑姑的手臂受傷了？”
賀林晚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小虎子正站那條蛇的下方，踮起腳尖想要去夠那還在抽搐的蛇頭，眼見着他就要往山壁上爬，賀林晚三兩步走過去拎起了他的衣領。
薛行衣定定地望着賀林晚。
好在今日本就是誘敵之計，事先就做了不少的準備，所以這邊的傷亡極小，女眷們也只是受了些驚嚇，並未有人遇險。
薛行衣轉頭看向賀林晚：“多謝。”
“阿晚？阿晚？”衛氏一把掀開車簾子，看到正要上車的賀林晚終於鬆了一口氣，一把將她拉上了馬車。
瑛姑學過醫術，又看過不少醫術，尋常的大夫都及不上她。知道瑛姑也保證小虎子的傷不要緊，衛氏才真正放下了心來。
可就在薛行衣擡步朝洞口走去的時候，賀林晚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端起了手中的弓，箭尖直指薛行衣太陽穴，拉弦射箭，箭帶着風聲呼嘯而至，薛行衣只感覺到一陣利風朝着自己颳了過來，然後太陽穴旁一陣火辣辣的疼，接着紅色的液體浸染了他的雙眼，讓他的視線變得悽紅一片。
賀林晚露出一個微笑，轉過身面對趙潁川：“趙大哥你怎麼在這裡？我剛想找人去你那邊問問，有沒有人受傷。”
啞妹聞言在一旁捂着臉無聲地抽噎了起來。
衛氏道：“說起來，今日能這麼快將那些賊匪趕跑還多虧了跟在後邊的商隊，他們養的那些看家護院都厲害的很。”
趙潁川見賀林晚似是不想多言，便默默地嚥下了原本要出口的詢問。
賀林晚手中的箭依舊靜靜地指着薛行衣，兩人對視了片刻，賀林晚緩緩放下了手中額弓。
小虎子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乖乖抱住了賀林晚的脖子。
小虎子聞言皺眉想了想，堅決地搖了搖頭，指了指賀林晚手中的箭，又指了指那條蛇屍。
賀林晚不由得失笑：“等你學會了百步穿楊的本領之後才能在遇到蛇的時候想的不是怎麼逃走，而是殺掉它。好了，我們下山去吧，經過剛剛的事情，母親肯定是嚇壞了。”
瑛姑無奈地看了啞妹一眼：“別哭了，不怨你。”
“我沒事。你剛剛去了哪裡？”趙潁川的目光落在賀林晚右邊的衣袖上的時候不由得一頓，“受傷了？”
倒是小虎子不明白賀林晚的擔憂，看到了自家的馬車，立即甩開了賀林晚，自己撲哧撲哧地爬上去鑽到了馬車裡。
衛氏道：“那些賊匪來的時候啞妹正好出去了，瑛姑爲了出去找她胳膊上受了傷。”
剛走到自己的馬車旁，賀林晚感覺到了一股視線投注在自己身上，她回過頭去便看到了一身利落勁裝打扮的趙潁川。
賀林晚這幾日從來沒有機會遇到商隊的人，自然也沒有見到過趙潁川，聽衛氏這麼一說，賀林晚想着自己還是應該派人去趙潁川那裡過問過問的。
趙潁川沉默地站在那裡，他從來不會主動找話題。
趙潁川聽着眼中雖然閃過了一絲疑惑，不過他聽完之後只是點了點頭，言簡意賅：“嗯。”
薛行衣頓住步子，眨了眨眼，擡手抹去了從額頭上滴下來的血跡，然後偏頭看了一眼，一條三指粗細的毒蛇被一隻箭狠狠地釘在了他左側的山壁上，蛇雖然往下滴着血，卻還未死透，正痙攣着扭動着身子。
賀林晚曼聲道：“我知道你的目的，你也知道我所謂的放他們‘一條生路’最終是個什麼樣的結果，大家不妨坦誠一點，養寇爲患這種鬼話就不必說了，我實在沒空聽你的謊言。不知薛公子意下如何？”
賀林晚在原地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轉頭去找小虎子。
趙潁川想了想，用實話實說的含蓄語氣道：“趙家暫時不缺錢。”
衛氏又一把抱住小虎子，落着淚輕輕撫摸他脖子上的青腫問賀林晚：“到底怎麼了？誰下的這麼重的手？”
趙潁川點了點頭：“一刻鐘前回來的，還帶了不少人馬，不過那一夥人早已經逃離了。”
雖然賀林晚一再表示小虎子沒事，脖子上的傷只是看起來很重，修養一陣子就會好全了，衛氏還是不放心地讓人請來了瑛姑。
果然，幾乎是立即的。馬車裡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驚叫聲。
賀林晚知道他的性子，想到了什麼，她主動開口道：“趙大哥，剛回到家鄉你想不想賺一筆？”
賀林晚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袖口沾染了一些血跡，應該是她拿刀挾持牛二的時候沾上的。
薛行衣沉默了片刻，一句話也沒有再說，徑直離開了山洞，沒有再回頭。
賀林晚莞爾一笑，湊過去一些，在趙潁川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倒是賀林晚看了看營地周圍，問道：“五皇子回來了？”
薛行衣淡聲道：“若論起鬼話連篇，賀姑娘也不遑多讓。不過幾句話就騙的他們逃離狼爪，自入虎口。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往西北走不了多遠，就會遇到在海滄練兵的登州衛將士。”
賀林晚在衛氏的馬車裡又待了一會兒，見衛氏情緒平靜了下來才離開。
薛行衣看向賀林晚手中的弓箭：“戰鬥已歇，我可以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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