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一片,難辨是日是夜。
丁靈脩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感覺自己佇立在無盡的黑暗內部,卻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他試圖摸索周圍,但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
黑暗變得更加濃郁,丁靈脩彷彿身陷囹圄,動彈不得,許多熟悉的身影接二連三地出現。可是任由丁靈脩再怎麼呼喚,卻如鯁在喉,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沉入黑暗漸漸被吞沒,直到完全泯滅。
黑洞洞環境中所有人陸陸續續開始變得透明,夢幻般的消散成一團光暈,直至最後一個也沒有了。畫面上出現了一個又高又醜的女人,白皮膚,白頭髮,白鬍子,白衣服,這個慘白的女人幾乎佔據了整個丁靈脩的視野,丁靈脩卻仍然無法看清他的模樣,只有他那碧綠幽寒的可怕眼睛,死死盯着丁靈脩。
丁靈脩感到了陰風陣陣,他似乎還聽到了慘白女人猙獰的咆哮聲。
他雖然並沒有害怕,但還是本能想要反抗。
掙脫束縛的信念越來越強烈,無法感知到的身體也似乎漸漸有了存在感,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軀體,脈搏,心跳。再次出現的拳頭也被他握緊了,丁靈脩眼睛死死盯着這個不斷靠近的女人瞄準了她的面龐。
“綁——”
蠻拳揮舞而出,白衣女人被丁靈脩正中面盆,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周圍的黑暗彷彿這一拳擊穿,突然出現了燈光,無盡的黑暗也被驅散,一切豁然開朗。丁靈脩直起了身,驚訝地發現自己正在醫院的病榻上,周圍的人彷彿都被驚雷震懾住了一般,全部把目光聚焦在丁靈脩身上,地下倒着一個痛苦捂着臉的白衣護士,憤憤罵着什麼。
“你……你終於醒了。”張善義悵然看着丁靈脩,身後是病房裡無數詫異的目光。
“我這是怎麼了?剛纔好像做了個噩夢。”丁靈脩看了看身上掛着的吊瓶,鄭重其事地說,好像完全忽視了被自己打翻在地的護士。
“你做噩夢,你打我幹什麼?”這個護士推着眼鏡,滿臉委屈。
這個護士雖然捱了丁靈脩這一重擊,但也不難看出她的冷豔逼人,是一個清純美麗的少女,蒼白輕柔的嬌軀與丁靈脩夢境中的女鬼竟然有幾分神似,唯一不同的是她那澄澈空靈的瞳孔,晶瑩卻飽含怒火。
“抱歉,美女,睡得太死,入戲太深。”
丁靈脩滿臉愧疚,想想剛纔的夢魘不由滲出冷汗。
“美女,真不好意思啊,我朋友他真不是故意的。”張善義陪笑着。
“廢話,他要是故意的,我讓他臉再腫一圈。”美女揉着鼻子,憤恨地站了起來,怒氣衝衝地走向丁靈脩。
“哎哎?美女,我這都道歉了,你怎麼還不依不饒的,咱有話好好說,別……別動粗啊。”丁靈脩看到這個被打得花殘粉褪的美女直勾勾地走向自己,不由毛骨悚然。
張善義見勢不妙,也第一時間躲到了安全地帶。
“別別別……”丁靈脩深知女人發飆的可怕,立刻驚恐萬分,擺手求饒。
“啊……”
丁靈脩的吊瓶針頭被生生扯了下去,殺豬般的嚎叫在病房內迴盪。
“你小點聲,這是重患區,你有點素質行不?”這個護士雖然言辭淡定,貼膠布的手卻似乎用了全身的力道。
“姐,我錯了,都飆血了。”丁靈脩淚眼婆娑,委屈地看着她。
WWW ¤ttka n ¤C ○
“不拔都回血了,別貧了你。”護士白了他一眼,走出了病房。
這時,已經看傻了的張善義才緩緩坐了回來。
“丁少爺,人生苦短,節哀順變。”
“你妹……”
丁靈脩痛苦揉着手,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脖子後面陣陣刺痛,便伸手去摸,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脖子被好大捆紗布包裹着,像是圍了個白色的圍脖。
“對了,張真人,我怎麼會在這裡,入內雀呢?”
張善義低下頭,好一會兒才說:
“別提了,你把南宮傲天咬傷之後,南宮傲天怒不可遏,打算殺了你,正好我聽到了他被咬時的慘叫。才循聲來到木蘭谷看到了在谷底的你們,他看我過來,也無心戀戰,拖着受傷的腿逃竄到山林之中。我到谷底時,發現你身受重傷,後頸的血口還不住流血,就沒有追他,趕緊把你送到了醫院。”
“這麼說入內雀還是被他搶走了?”丁靈脩聲音沒有起伏,雖然很失望,但也在他意料之中。
雖然失敗後他可以淡然自若,但丁靈脩的信念裡,他可以輸,但絕不會認輸。不管面對多麼強大的難題,他絕對不會容忍自己不去爭取就放棄。
“是啊,丁少爺,年少金多,保住性命比什麼都強,萬不可因爲這點得失就氣惱成疾啊。”張善義寬慰道。
“哈哈……”丁靈脩大笑起來,“你我年齡相差無幾,你怎麼老愛一副飽經滄桑的樣子,張真人,我心大的很,凡是殺不死我的,只會讓我變得更強。還有啊,以後咱也別這麼客客氣氣的了,相敬如賓那是聯通客服,不是兄弟,我應該比你年長,我以後叫你阿義,你叫我靈脩就好了,丁少爺,丁少爺,聽着好彆扭。”
“哈哈,那也好。”張善義也莞爾一笑,繼續說:“對了,丁兄,你昏迷了兩天,雖然其他地方並無大礙,但是你後頸的傷勢好像還得過段時間才能完全癒合,所以……你還是在醫院多呆幾日吧。”
丁靈脩摸了摸後頸,又搖了搖腦袋,想了半天才說:
“阿義你說的雖然很有道理,可是還是得明天就走。”
“啊?這萬萬不可,你的傷口剛剛縫合兩天,還要換藥呢,你怎麼可以明天就走?”
“沒事,我啊,吉命天醫,沒有問題的。”丁靈脩說完,從牀上走了下來。
“好吧,既然丁兄執意要走,我也不攔你了,不過你還是隨我去找一下這個醫院的院長看看吧,我認識這個院長,他既是院長又是外科的主治醫師,醫術高超,讓他給你留點藥,路上換一下。”
“成,咱們現在就去?”
“丁兄,現在都快午夜了,別說他下班,你就是找到它家,此刻也正是春宵時分啊。”
“奧奧,我不知道,可是你說我現在精力旺盛的都可以走趟長征了,這該怎麼辦?”
“也是,那你就溜達溜達吧。”
“你不一起來?”
“哥啊,我會告訴你,如果你不一拳打得石破天驚,這病房都全部安眠了麼?”張善義揉了揉惺忪地睡眼,被丁靈脩刺激起的神經已經鬆弛,又恢復了一臉倦怠。
“嘿嘿,那就不打擾你了,我自己去吃點夜宵。”丁靈脩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看了看周圍的人,果然發現一雙雙驚異而又怨恨的目光一直聚焦在自己身上。
丁靈脩說完,輕輕穿上拖鞋,走出了病房。
醫院的走廊的光線很暗,安全出口幽綠色的光讓空氣中平增許多陰鬱的氣氛。
醫院作爲大多數恐怖電影的熱門場景,一直以來,就被賦予了神秘的色彩。
一個與疾病生死相關的場所,其實對大多數獵妖師來說,也是個絕佳的狩獵場,丁靈脩自然也是習以爲常。
丁靈脩說是出來吃夜宵,而實際上,他在醒來的瞬間,他就發覺這裡有些不正常,因爲從他看到護士倒地後,一種若有若無的妖氣縈繞在他的周圍,他沒有拿出尋妖羅盤,是怕張善義知道自己的目的跟隨而來,畢竟已經陪護自己這麼多天,他還是覺得應該讓張善義睡個好覺。
外科的重患病房位於五樓,空寂的走廊裡,即使穿着拖鞋也會發出孤單而且令人打怵的聲音,綠色的燈光十分黯淡,時不時還會傳來病人因爲麻藥過了藥效時而發出的呻吟和一些時斷時續的啜泣聲。
丁靈脩漫無目的地在走廊裡閒逛,好幾天沒有下地的他此刻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卻精力十分充沛。
就在他四處打量的時候,一雙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猛一回頭,一張泛着陰光慘白的女人臉出現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