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江辰走到那女子跟前,才發現原來那並不是花前,而是她的表姐——花雨凡。
兩姐妹的眉目提醒都十分相像,但是花雨凡那種溫婉的表情卻是花前臉上不可能出現的。
“你不是在特別事務處的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江辰抹去臉上帶着的一絲失望,走上去問道。
“說來話長,還是不提了。”見到江辰,花雨凡也頗有幾分興奮,“還是說說你吧,你怎麼也上這裡來了?”
江辰將自己的遭遇大概地講述了一遍,自然也隱瞞了一些不宜爲外人所知的細節,不過花雨凡聽得極其認真,尤其是關於妹妹花前的部分。不過在提到藥師的時候,她的神態也有片刻的不自然。
“算了,前事已矣。”花雨凡說道,“既然入了崑崙,肯定都是爲了修行而來。這些天在山上,你還是第一個陪我說話的人呢。”
江辰點了點頭,忙問起天道修行的事情。
不過,花雨凡雖然早他幾天上山,對於這天道也同樣沒有什麼概念。她只知道對於崑崙宗的修行者來說,感應到“天道”就是一個檻,代表着某人真正跨入了修士的行列,這個大院子裡所有的弟子,都是還在這道門檻前打轉的;而感悟到天道之後,如何去理解它,融入它,則是那些修士接下來面臨的課題了。
似乎是受到這裡整個環境的影響,江辰和花雨凡也不過是相對寥寥數語便結束了交談。眼看着花雨凡娉娉婷婷離去的背影,江辰微微嘆了口氣。從她的話裡,他也沒有得到更多的信息,看來感應“天道”,必須要靠自己去領悟了。
“原來你們早就認識。”突然,極真子的聲音出現在江辰身後。也不知他如何悄無聲息地走過來,倒是嚇了江辰一跳。
“是的,我們以前曾經有過一面之緣。”江辰答道,同時也感覺好奇。雖然這個院子裡都是尚未真正“入門”的弟子,但是他們都以清淡無爲作爲自己的行事準則,應當很少過問別人的事情纔對。這極真子一臉八卦,倒是……倒是頗有幾分金老白的風采。
“課業上的疑惑可以來問我。”極真子說道,“那位雖然比你先入門,但是她的天資太差,只怕是修行無望……不知道老師爲何要將她也帶上山來。”
花雨凡本身並不是異元者,江辰不知道普通人能否成爲修士,不過從崑崙宗的人數構成上來看,顯然是異元者能夠“入門”的機率遠遠超過。也難怪極真子要說花雨凡“天賦太差”了。只是極真子對兩人截然不同的態度多少讓江辰感覺有些炎涼,按理說修道之人不應該如此。
似乎是想到江辰的念頭,極真子正容說道:“每個人的天道都有所不同。師弟,你還沒完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啊。”
他沉吟片刻,打了個比方:“就好比現在凡間的社會中,有一種說法,認爲人類的出現打破了自然界的平衡,破壞了生物鏈,也破壞了原本的環境系統。所以很多人提倡剋制自己的慾望,以求讓自然界恢復到平衡的狀態。毫無疑問,這是一種‘道。’
“不過,還有另一種說法,認爲人類本身就是自然界造物的一種,不應該因爲人類的智慧而將他們與其它的物種割裂開來。而人類會殺戮,會破壞,會造成現在的種種狀況,這也都是在自然的形成和演變之中自然產生的。換句話說,這也是一種‘道’。”
極真子拍了拍江辰的肩膀,轉身向自己的房間走了去。
極真子的話又讓江辰陷入了思索之中。他第一次感覺,這個世界是如此地複雜,以至於你都無法確定你看到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很可能同樣的一種東西,在一個人的眼中是這樣,但在另一個人眼中卻是另一個樣子,就好像瞎子摸象,各有說法。這就好像是一種規則
,每個人的眼中都有屬於自己的規則,而他的所見所聞都是這個規則表現在外部世界中的投影而已。
江辰回到自己的房間中坐好。如果世上真有屬於他自己的“道”,那這種“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他閉上眼睛,慢慢地去思考。內界,外界,還有連通內界的那個異界,這些世界究竟是什麼?而自己在這些世界中究竟又算得上什麼?
他沒有注意到,就在他陷入思索的時候,他的身體中浮現出晦暗的,不顯眼的淡金色光芒,圍繞在他皮膚的傷口處,讓那裡的肌膚在無意識間慢慢地癒合。淡金色光芒在他的周身上下游走,不多時又溢出了體外,融入到房間的空氣中。
江辰的思緒越飄越遠,但是這種感覺卻依稀熟悉,似乎在記憶中的某個角落,也隱藏着相似感覺的記憶。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好好琢磨這熟悉的奧秘,一陣響聲卻將他驚醒過來。
那是銅鐘的聲音,雖不刺耳,卻震得人心神盪漾,那聲音雖然不高,但卻具有極強的穿透力,在崑崙宗的每一處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江辰並不知道,這是崑崙宗鎮山的寶鍾,專爲迎接客人而設。而它上一次的使用,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三擊銅鐘已畢,那嫋嫋的迴音仍然在大殿中環繞。
崑崙宗的宗主仍然坐在大殿當中的那個蒲團上,似乎連神態都未曾變過。只是在他的旁邊,還有幾名相同年紀的老人,或坐或立,圍成了一個扇形,將崑崙宗主拱衛在中央。一股若有似無的淡淡香氣在大殿中縈繞着,不是翻騰出一兩個詭異的符號或者圖案來。
一隻腳踏入到大殿中。在它落地的剎那,那些老人彷彿同時被地面彈起來一樣,不約而同地擡起頭望去。
那是一個身材並不算高大,但是卻讓人看過一眼便無法忘記的男人。他的眼窩深陷,讓人根本看不出眼珠注視的方向,但卻能夠感覺到那目光中凌厲的殺氣。他的動作並不慢,但是舉手投足間卻帶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彷彿眼中再也沒有別的阻礙,一切都是他腳下踏足的石頭。他的左手握着三顆鐵珠,在手指的搓揉下緩緩地轉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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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你,墮落者的領袖。”崑崙宗主開口道,但是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歡迎的神態來。
“你知道我的來意。”來人站在距離崑崙宗主十米左右時驟然停下了腳步,微微轉頭環顧四周,“現在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我們必須聯合起來。”
崑崙宗主微微仰起頭,眼神與那人一觸即分,隨即嘆道:“天道蒼茫,一切自有定數。還是莫要強求了,天命所歸,無可阻擋。”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那人聲如洪鐘,大聲喝道,但是崑崙宗主似乎已經說完了所有的話,重又垂下頭去。拱衛在他身後的那些老者也都同時低下頭,進入了原本入定般的狀態中。
“唉!”來人恨恨地長嘆了一聲,卻又拿這幫老傢伙們毫無辦法,只能一跺腳轉身離去。
門外,金老白正候在門後,蹲在牆角處抽着一杆大煙槍。見到那人氣勢洶洶走出來的樣子,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結果。不過他畢竟不是崑崙宗主,只能狠狠地抽了一口煙,站起身跟了上去。
“放心,我早就猜到那幫老頑固會是這個態度。我對他們已經不抱希望。”似乎感覺到金老白跟上來,那人放緩了腳步,頭也不回地說,“我只希望後天的談判能夠順利進行。你向我保證過,藥師,還有巫師塔的代表都會出現。”
“放心吧,他們會來的。”金老白說道。
那人點點頭,卻好像突然意識到什麼,猛然將頭轉向右側,目光死死地鎖在一個人的身上。
“那是羅昊的本命秩元!”那人低喊了一聲,胸中頓時燃起一股無
明火來,“這就是你們口中所喊的‘無爲’?原來都是你們在背後做的手腳!”
金老白還沒來得及解釋,卻見那人大步向右側走去,而在他周身迸發出一個純黑色的球狀空間,如同一個黑洞剎那間膨脹到十米大小,正好將那兩人包圍在裡面。這一塊空間竟然好像突然被切割了下去,在意識中變成了一片虛無!
江辰正是聽到鐘聲好奇趕來的,沒想到剛剛踏入這條主道便感覺一股澎湃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彷彿千斤的巨浪瞬間將他拍打在岩石上!他頓時被拍飛起,卻撞在身後一堵堅硬的牆上。
那一瞬間,他幾乎聽到自己肋骨在重壓下斷裂的響聲,內臟破碎讓他噴出一大口鮮血!
不明就裡的江辰下意識地用起肉體操控的能力,想要將身體中的瘡口修復,但是驟然發現那異能已然消失無蹤!無論他怎樣努力都無法再修復身體分毫。
而這時,他也看到了面前的敵人,那是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江辰的眼珠被巨大的壓力擠壓着無法看清他的長相。但是那危險的感覺讓江辰的感覺繃到了緊張的頂點!
意念操控!生死只在一念之間,江辰連忙祭出了自己的殺手鐗。但是讓他驚愕的是,連自己早已熟練的意念操控之術都同樣失效,他在這人的面前,好像完全和體內的本命秩元斷絕了聯繫,變成了一個任殺任剮的普通人!
壓力仍然沒有減輕,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一直掐在江辰的喉頭,讓他連咳血都力不能及。,更無從開口,詢問這個人究竟和自己存在什麼深仇大恨,一定要置自己於死地!
盲感也消失了,模糊的視線中,只能看到那個人影向自己越走越近,江辰彷彿聽到了死神的腳步。
不過就在那人影即將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一個聲音彷彿從天邊傳來。
“放了他!”那是金老白乾癟的嗓音,但在江辰此刻聽來卻無異於天籟之音。
“他和你要找的人無關。我們這派的修士都可以模擬出各種本命秩元的功能而已。”金老白解釋道。
江辰聽到那人從胸腔裡哼出一聲,然後全身上下的壓力驟然消失。江辰一頭栽倒在地上,頓時人事不知。
黑色的圓球消失無蹤,地上只有昏倒的江辰和一灘血跡。
金老白周身突然伸出數十根因果線來,和之前江辰周身的因果線一模一樣。那人點了點頭,似乎是承認了金老白的說辭,接着又問道:“那麼你能夠模擬我的能力嗎?”
“你的能力是一個悖論,我做不到。”金老白嘆道,“所以你纔是異元者中的最強者。”
再次醒來的時候,江辰發現自己已經躺回到自己房間裡的牀上。斷裂的肋骨,破碎的內臟都已經被修補完成,如果不是皮膚上新增的疤痕,恐怕他都要以爲自己做了一個恐怖的夢。
只是江辰始終沒有搞明白,爲什麼那個怪人會想要殺死自己?他究竟是誰?
想到那個怪人的時候,突然另一端記憶的碎片浮上心頭。那是一個神情冷峻的年輕人,手上總是握着三顆鐵珠,沉默寡言。江辰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身影,也不會將他和今天的怪人聯繫到一起。所以,那肯定也是來自於曾經被他吞噬的那五十多個戰魂中的一個。
那些戰魂都是曾經附着在戰死的異元者體內的本命秩元,因此帶着它們主人生前的記憶和經驗。只是那些記憶大都支離破碎,不受江辰的控制,只會在受到相應刺激的時候纔會浮現出來。不過,現在腦中浮現出來的這一段記憶,已經告訴了他這個怪人的身份。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江辰總是懷疑金老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總是出現在需要他的地方。
“那個人就是DA的首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