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說說!”諸葛長風並沒有一口答應沈玲瓏。
沈玲瓏轉眸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南宮凌雲,還有帶着淡淡愁緒的南宮思寧,一絲愧疚不由浮上了她的心頭。是她,將南宮思寧帶入這場亂局,若不是她去找他,此時,他怕還過着屬於自己的生活吧?
“南宮思寧!”沈玲瓏從南宮思寧手上拿過玉璽,歉意的看向他道,“我生下你,卻沒有照料過你一天,還將你平靜的生活打亂,對不起!”
“母親!您別這樣說?”聽沈玲瓏哽咽着與自己說這些,南宮思寧有些無措!
“從今之後,我便不再是你的母親!你,也不再叫南宮思寧,”沈玲瓏目不轉睛看着南公思寧,好似要將他刻在腦中,“你還叫你的南寧!我希望你以後的每一日都可以安寧!你,走吧!”
說着,沈玲瓏轉過了眸子,不忍再看南宮思寧。
“母后!那我呢?我怎麼辦?”聽沈玲瓏讓南宮思寧走,一旁的南宮凌雲頓時慌了神,諸葛長風說只能放一個人走,若是放走了南宮思寧,那豈不是意味着他要留下,那等着他的豈不是隻有死路一條?
“你?”看着一臉焦急的南宮凌雲,沈玲瓏不由苦笑一聲,“你稱呼我爲母后,別人也稱呼你爲太子殿下!你還想去哪?既然你已經享受了做爲太子殿下所有的待遇,那你也要承擔做爲太子殿下所要承擔的後果!”
“母后!不!不可以!你不可以這麼偏心!”南宮凌雲不甘的衝沈玲瓏咆哮着,他是太子殿下!要走,也應該是他走!怎麼可以放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南宮思寧離去呢?“母后,只有我走了,我們以後纔可能有再次翻身的機會,纔可能有……”
“夠了!”沈玲瓏打斷了南宮凌雲的喋喋不休,直接轉眸看向諸葛長風道,“放他離去!”
“母親……”南宮思寧心中百味雜陳,初始,沈玲瓏派人找到他的時候,他是不願摻和到這些事中來的,對沈玲瓏這個母親與南宮凌雲這個哥哥,他也是牴觸的。可是此時,沈玲瓏讓他離開時,他卻又有些於心不忍!
“我不是你的母親!我說過了,從現在起,你便是南寧,姓南,名寧!”沈玲瓏毅然決然的看向南宮思寧道,“這段日子,你就當是一場夢,夢醒了,你的生活照舊,一切就當從來沒有改變過!”
一旁的南宮凌雲見沈玲瓏堅持讓南宮思寧離開,不由更是焦急,一把抓住沈玲瓏的手臂搖晃着道,“母后!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不可以這樣的!”
沈玲瓏卻不理會南宮凌雲的糾纏,而是轉眸看向諸葛長風道,“諸葛將軍!麻煩你讓人帶他出宮,他出宮之後,我便將玉璽給你!”
“好!”諸葛長風應着看了一眼身邊的武安侯,這南宮思寧武功不弱,還是讓武安侯送他出去,也免得再生出什麼波折。
“不!我不走!”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進的武安侯,南宮思寧卻猛然一個轉身向殿外衝了出去。
“嗖——”
“不要——”
“啊——”
箭矢的破空聲、沈玲瓏的喊叫聲與南宮思寧的痛呼聲幾乎同時響起。
“思寧!”
沈玲瓏猛然衝到寢殿門口,恰巧接住了向後直挺挺倒下的、身上插滿了箭矢的南宮思寧,“思寧!思寧!你這是做什麼?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我想看看這外邊究竟有沒有埋伏弓箭手?看看我們有沒有突圍出去的可能!”一絲鮮血順着南宮思寧的脣角流下,他緩緩的、顫抖的伸出手擦去沈玲瓏臉頰上的淚珠,“母親!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和你說。”
“父親曾經給我留下一封信,說我,是你與她愛情的見證,若是以後他不在了,無論多難,讓我也要活下去。可若是有一天,你來找我,那麼,即便死,我也必須護得你的周全!”
“可是,現在,母親,你打算去找父親了,又何必、讓我、一個人、孤單單的、再留在、這個世上,這、二十、年、來,我、已、經、夠、孤、單、了,我、想、陪、陪……”南宮思寧的話還沒有說完,爲沈玲瓏擦拭眼淚的手便已經無力的垂下!
“思寧!思寧!”沈玲瓏的淚如雨下。是她,二十年前,是她害死了南宮濘,二十年後,她又害死了自己與南宮濘的兒子,南宮思寧!
“南宮濘!思寧!你們等着我、等着我,我這就來找你們!”沈玲瓏輕輕的將南宮思寧的身子放下,緩緩的站了起來,拿着手上的玉璽,慢慢的轉身,一步步向姜暖煙與諸葛長風走去。
“放她過來!”諸葛長風向那些握緊了手中利劍、滿臉警惕的看着沈玲瓏的銀甲侍衛吩咐道。
諸葛長風的話音落下,銀甲侍衛便自動分列兩邊,讓出了一條路給沈玲瓏。
沈玲瓏拿着那玉璽慢慢的、慢慢的走到諸葛長風身邊,雙手將玉璽遞給了諸葛長風。
“諸葛將軍!”沈玲瓏望了一眼諸葛長風幾人身後、臉色陰沉的南宮澤,“你真的要寬恕他嗎?”
“寬恕?”諸葛長風的脣角一揚,露出了一分嘲弄,“我若是寬恕他,我便應該殺了他!他因爲見不得自己的無能,所以才殺了我的父親。我不殺他,便是要讓他知道他是有多麼的無能!在他眼中視若珍寶的江山,在我們諸葛父子眼中,卻一文不值!試問,天下,還有比這更好的懲罰嗎?”
“呵呵!”沈玲瓏突然笑了起來,“南宮澤!我以爲我夠可憐了,沒想到,你比我還可憐!你這一輩子,放棄了做爲丈夫、做爲父親的快樂,去謀求那個位置,可是你終其一生所求的東西,在別人眼中卻視若糞土!你終其一生所求的東西,卻依舊要靠別人的賞賜!可憐!可憐啊!”
說到這裡,沈玲瓏又轉眸看向諸葛長風身旁的姜暖煙,“諸葛夫人!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的秘密的?”
“你看看這個!”姜暖煙從袖袋中摸出一封信遞給沈玲瓏。
看着信封上寫的合歡親啓的字樣,沈玲瓏的眉頭不由極快的蹙了一下,當她一目十行的看完這封信的時候,卻苦笑起來,“姜永!姜永!我這一生,原來只不過是姜永的一枚棋子!呵呵!”
信在沈玲瓏的指尖變成碎片,然後隨着她的右手一揚,那些碎片便如一隻只白色的蝴蝶一般,閃動着翅膀飄落。
“所以,諸葛夫人!你早就知道了?”沈玲瓏看向姜暖煙確定道。
姜暖煙點點頭,“也不算很早,這封信是我從慈安寺脫身之後得到的。而在那之前,我便已經知道南宮凌雲不是南宮澤的骨肉,只是我一直沒有將恆王喜歡的女子與你聯繫在一起,因爲你的喜好與恆王所愛的那女子迥然不同!”
“還是一次無意中,我在六皇子爲雪兒讀的詩中發現了一句,玲瓏已開遍,點綴來坐頻。才知道,玲瓏便是紅梅的意思。也是從那個時候,我纔將恆王所愛女子鎖定到你身上!”
“再後來,你送給武夫人的阿膠烏雞湯,蕭公子說發作的時間會在半月之後,我便推測你的行動時間大概是定在半月之後。得知了這些,自然不難猜測所謂的南邵陳兵邊境,多半是因爲你許諾了趙飛熊什麼條件!”
“因爲南宮婉如是你安排人手送去南邵的,以你與梅貴妃的恩怨,又怎麼可能讓南宮婉如溜掉?所以,很顯然,這一切都是故意而爲!”
“諸葛夫人當真是聰慧異常,你與諸葛將軍果然是一對良配!”沈玲瓏忽然衝姜暖煙福了一禮,“沈玲瓏有一事相求諸葛夫人與諸葛將軍,不知諸葛夫人和諸葛將軍可否應允?”
“什麼事情?若我能做得到的,一定會幫你!”
“我死後,能不能勞煩諸葛夫人,將我與南宮濘,還有南宮思寧,葬在一起,就葬在慈安山的梅谷,可好?”沈玲瓏的脣邊浮出一抹笑意,好似她此時與姜暖煙商談的不是生死之事,而是什麼天大的喜事!
“若是不麻煩,再勞煩諸葛夫人在我們的墳頭栽上一株紅梅!”沈玲瓏脣邊的笑容愈加的動人,“他一直等着與我一起栽下第一千株紅梅,我雖不能與他一起栽種,但卻可以讓這第一千株紅梅守着我們!”
“好!我答應你!”姜暖煙此時的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六皇子!”見姜暖煙答應了自己的請求,沈玲瓏又看向了諸葛長風身旁的南宮凌墨,向他福了一禮道,“是我害了你的親生母親,若是你想報仇,便來吧!”
說着,沈玲瓏便閉上了眼睛。南宮凌墨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
“凌墨!”
就在此時,一個女子溫柔的聲音忽然在殿門口響起。
“雪兒!你怎麼來了?”南宮凌墨有些驚訝的看着此時出現在寢殿門口的姜暖雪。
立在寢殿門口的姜暖雪只衝他溫柔的笑了笑,卻什麼解釋的話也沒有說。她早說過,無論面對什麼,她都要與他一起!所以,得知宮中的情形已穩定,她就迫不及待的讓千景將她送了過來!
隨着姜暖雪跨過門檻,原本被諸葛長風佈置在外面的弓箭手也都一個個跟在姜暖雪身後走了進來。他們一個個挽弓搭箭,將箭頭對準了南宮凌雲以及圍在那裡的黑衣人與黑甲侍衛,壓迫着他們不能輕舉妄動。
沈玲瓏看着此刻緩緩走進來的女子,看着南宮凌墨溫柔的握住她的手,心中不由又嘆息一聲,“六皇子!快些動手吧!”她已經有些迫不及待要去見南宮濘了!
南宮凌墨緊緊的握着姜暖雪的手,頭也不回道,“我不會殺你的!我一直以爲我母親是因我而死,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很難過。你告訴了我當年的真相,我心中也釋然了!雖你現在一心求死,但又何必再讓我的手沾染鮮血?”
“呵呵!也是!”沈玲瓏看了一眼背對自己的南宮凌墨,“不過,當年即便我不殺你的母親,南宮澤也不會讓她活下去的!因爲,你母親的存在代表着南宮澤做爲皇帝的恥辱!否則,當年我行事也未必會那麼順利?”
“你,你……”聽沈玲瓏如此說,南宮澤被氣的又是一陣氣血翻滾。他嘴皮子哆嗦了半天,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因爲沈玲瓏說的這些都是實情!他無法辯駁!
而沈玲瓏也絲毫沒有與南宮澤計較的興趣,一伸手從一名銀甲侍衛手中搶過一柄寶劍,手腕一橫便架在她的脖子上。她的目光不知看向了何處,臉上卻浮出了一抹甜蜜的笑容,“南宮濘!我來了!讓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