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世事無常

康壽宮裡,太后跪在佛堂裡唸經,左手的木魚有節奏的敲着,右手一串佛珠有規律的捻着。

“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望你保佑東籬國國運昌盛,保佑靜樂早日醒來,保佑錦兒早日康復……”太后口中唸叨着,無一不是她的心中所盼。

“太后,三殿下求見。”一個宮女柔聲道,生怕打擾了太后唸經。

木魚聲戛然而止,太后臉色極爲凝重。來了也好,省得她再派人去尋他。

“有請。”

“是。”

不一會兒,一個身着紫色衣袍的人緩緩站定,那絕美的容顏退去了往日的玩世不恭,顯得優雅而沉穩。幽深的瞳孔裡隱隱見得幾分憂色,輕輕抿了下嘴脣。

“孫兒給太后請安。”尉遲宥躬身行禮。

“起來吧,”太后轉過身,那曾經精神矍鑠的臉龐彷彿一夜間老了許多,沉澱着幾許滄桑。“宥兒,你應該知道,靜樂和錦兒從小便陪在哀家身邊。又一向對哀家細心周到,老實說,哀家一把年紀,能活到現在實屬不易,多虧了這兩個孩子陪伴纔不至於煩悶。”太后頓了頓,想到這些難免心頭一陣酸楚,一雙眼睛瞬間有些溼熱。

“太后,這些事宥兒都明白,只是有些話宥兒還是要說。”尉遲宥斂去憂傷之色,換上一抹悠然。

“太后,宥兒聽龔御醫說,當晚他們進昭華宮的時候,看到匕首插在秋錦身上。還聽說秋錦替靜樂擋了一刀,是嗎?”尉遲宥狡黠一笑。

“是啊,鍾晴這個人太過心狠,遠不及錦兒善良正義,你要好自爲之啊。”想到那一晚的事,太后不由得又捻起了手中的佛珠。

“這就怪了,既然秋錦說是她替靜樂擋了一刀,這樣的話那把刀最後應留在靜樂身上才合邏輯。何以龔御醫進門的時候那把刀卻還插在秋錦身上?太后就不覺得事有蹊蹺麼?”尉遲宥淡然一笑。

“宥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太后慍怒道。

“太后,孫兒此刻證據不足,這些不過是推測。倘若晴兒真的想殺錦兒和靜樂,犯得着在自己宮裡動手麼?這不是引火上身?天下間再笨的人恐怕也不會做出這樣的蠢事吧?”尉遲宥笑問道。

“宥兒,你不必再說了,自從這個女人進了宮,宮裡便沒有一天安靜日子。不管經過怎樣,這件事和鍾晴絕脫不了關係。這一次,哀家定不能放過她。”太后目光堅定。

尉遲宥見說不動太后,不能曉之以理,只好動之以情。“太后,宥兒身在楚陵國的時候,曾經被刺客追殺,當時若非晴兒出手相救,恐怕宥兒早已身首異處。”

“宥兒,不是哀家不肯放過鍾晴,只是錦兒無端受罪,須得給鎮南王一個說法。你明白麼?”太后極力勸解。

“宥兒求太后救救晴兒,”尉遲宥倏地跪倒在地。

太后見狀趕忙扶起他,“宥兒,這方法倒不是沒有。眼下鎮南王在朝野中實力強大,這事馬虎不得。哀家這裡有兩條路,你且做個選擇。”太后放下手中的木魚。

“鍾晴殺害靜樂,又刺傷錦兒,理應給鎮南王一個說法。要麼殺了鍾晴,爲靜樂和錦兒報仇,要麼……”太后頓了頓。

“求太后指教。”尉遲宥見事情還有轉還的餘地,心頭一喜。

“要麼取消與鍾晴的婚約,立錦兒爲正妃。一來可以安撫鎮南王的情緒,以作補償,二來藉助鎮南王的勢力鞏固你的地位,那麼你這個太子之位便會坐的更安穩。”太后循循善誘。

尉遲宥擡起頭,恐怕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吧?當下心頭一緊,“望太后給宥兒一天的時間回去思考。”

“好,不要想太久。鎮南王那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連同羣臣上表皇帝,到時候就算哀家有心庇護晴兒,也沒有這個權利了。”太后叮囑道。

空蕩的大殿裡響起了木魚聲。太后跪在蒲團上,雙目緊閉,念起了佛經。

緩緩走出康壽宮,尉遲宥心裡像是堵了千斤重的石頭,他依稀記得鍾晴醒來的那天,她說“明知我破了相還要娶我,是不是想娶了我然後給姑奶奶整一堆妻妾?”他連忙保證道:“你是宥兒爭取來的,宥兒怎麼會變心?”

心頭浮起一絲苦笑,從始至終,他的心從未變過。縱使當初他一心想借助她的火印神力鞏固勢力,卻也遲遲沒有動手。殊不知在不經意間,他的心早已隕落,想想她的調皮、可愛、善良、還有現在的柔情,無一不引領着他沉淪。縱然捲入未知的漩渦,他也不曾後悔。

然而如今他該怎樣做才能儘量減少對她的傷害?

昭華宮裡,鍾晴坐在軟榻上縫着什麼。眼見尉遲宥走了進來,鍾晴心頭一喜,剪下針線,“你來得正好,我剛給你縫了件新衣服,試一下吧。”

尉遲宥強扯出一抹笑顏,晴兒原本是個貪玩的女孩,時而帶上那麼點無賴,可是從來到東籬國開始變得嫺靜不少。這些變化他都看在眼裡,難免心疼不已。

晴兒,倘若你對我不這般好,我便可以毫無顧慮的娶了秋錦。

穿上剛做好的新衣,大小竟然剛剛好,倘若平時,他一定會讚賞她一番。而如今,他的心裡滿滿的盡是悲涼。晴兒,我到底應該怎麼做?

“宥兒,你穿上分毫不差呢,真好,你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給人家做衣裳。”鍾晴靠在尉遲宥懷中,享受着傳遞過來的溫度。望着眼前的男子,她的心裡滿滿的盡是幸福。倘若能夠這樣與他廝守一生,縱然不喜歡這個牢籠,只要有他在,便能活的有滋有味。

“第一次給人縫衣服?你都沒有給我量過尺寸,竟也能做的這般合身?”尉遲宥頗感驚訝。

“其實我早已經量過了,都記在這裡。”鍾晴執起尉遲宥的手放在心窩處。

尉遲宥的心中一陣翻江倒海的痛,眼睛莫名的鍍上一層水霧。晴兒,原諒我,你的心那樣的純淨,我不能白白的讓你送死……縱然你會恨我……就讓我一個人來承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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