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製造謠言的人有點難,可是抓傳謠的人卻是很容易的,順天府沒兩天功夫,就由小張順藤摸瓜的一個個順着抓回去,一個個的順着指認,順天府想不滿都沒法子。
這是仁親王的親自辦的,他也知道,這些事還真的沒法制止,老話怎麼說的,‘防民之口如防川’。把這些人抓起來審?人家搭理他纔怪。只會傳得更狠。
他也不公開審,就是一個個的順着抓。抓到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後進來,立刻交待誰告訴他的,然後也沒人審,去抓上一個。
人抓滿了,去辛家的莊子搬半個月的廢鐵。其它人繼續抓,如此這般,倒是讓辛家的廢鐵被清理了一回。辛鯤其實也不生氣,因爲誰人背後無人說,誰人背後不說人。欺負這些說廢話的人,有什麼意思?不過她很欣賞仁親王讓人到自己莊子幹活的事。
這在她看來是神來之筆,是啊,小王爺是很厲害,可是她也不差,她一有錢有名譽的解元郎,還是國家專業論證的,她至於給一個小王爺當那小倌倌?
至於對那些老百姓們來說,辛家那麼家大業大,每天搬鐵都要搬那麼多,而且人家每天給他們吃的三頓飯都不算好,但都能吃飽。人家想想看,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被人當了槍使。當然,人家也真的怕了,回家,啥也不敢再傳了。
辛鯤就是在這種詭異的情形之下,走進了考場。這回很安全,她除了沒讓人搜身,其它的就跟所有學子一樣,她坐好,就在自己的小考場裡生起火,熬起粥來。就好像,熬粥比考試還重要?
“辛解元,你不寫卷子?”副主考走了下來,他看到明明春天了,而辛鯤在布袍之外加了一件棉袍,這是主考們被關之前就送進來的。由宮裡做了徹底的檢查之後,等着辛鯤進了考場,才被送到她的面前。對大家來說,這位身體不好,也不是一兩天了,大家都習慣了。可是,進了考場,不看題,不寫字,忙着煮粥,這樣好嗎?
“還早,等中午要吃時再煮,時間就不夠了。”辛鯤忙起身陪着笑臉說道。
“也是,你還是快一點吧!”副主考都有種想哭的衝動,他能說,主考房裡已經站了內侍,等着要這位的卷子嗎?
辛鯤其實並不是沒看卷子,而是看了題目之後,纔過來煮粥的。其實從有科舉以來,就有策論,不然如何表達自己的觀點。而考題萬變不離其中,所以,她真是背了一肚子的文章。她也從這些文章裡,去揣摸着當時的上意。這個是從另一個側面來體現當時的社會問題。
所以面對題目,按着辛鯤一肚子文章,她真的可以隨時的寫上一篇應景的文章,但是此時,她卻不想寫。
她在遲疑,她該怎麼寫。
水開了,砂鍋上放了一根筷子,然後放在小碳爐放上鋪了爐灰的鐵板上。讓砂鍋慢慢的烘烤。她這纔回到門口,拿板子擱在門上,慢慢的放上文房四寶。
副主考遠遠的看着,心也跟着沉了下來,這位也參加過辛鯤當初的口試的大學士之一,當初辛鯤如何考試,他可是看着的。那時他就閉着眼睛,慢慢的口述文章。他邊說他的嘴角還能邊泛起笑意。讓所有聽他文章的人,都會跟着他一塊雀躍起來。
那時,他真的覺得這個少年真的是天縱英才。而此時,他覺得有點沉甸甸的,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終於,辛鯤動筆了,他似乎拿筆有千斤重,但是寫時卻很快,真的下筆如飛。幾位主考,副主考都過來,一塊朝着辛鯤的方向看去。
“好想知道他在寫什麼。”某做副主考說道。
“我不太想知道。”一直觀察辛鯤的大學士搖搖頭。
“爲什麼?”主考正是三位閣老之一的牛大人,這還是上回辛鯤中毒之後第一次見辛鯤,他其實還挺高興,覺得這個孩子終於活過來了。結果現在這位大學士竟然不想看他的文章,那麼,他還想看什麼。
“感覺不對,我怕年輕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真的寫了,可卻無法負責!”大學士搖了一下頭,輕輕的說道。
“那老夫就更加期待了,年輕人,還是得衝動一下。不然,還算什麼年輕人!”牛閣老不以爲然起來。
大家面面相覷,這話也就牛閣老敢說,幾個年輕人在衝動之後,能全身而退的?所以年輕人只要一衝動,跌入萬丈深淵的也就不遠了。
“人才難得。”大學士還是尷尬的一笑,輕輕的說道。
“正是人才難得,纔可以年少輕狂,換個人,老夫定會收了卷子,讓他重寫。”牛閣老呵呵了。
大家一齊迅速鄙視的看了他一眼後,一齊看向辛鯤,心裡一齊暗中祈禱,‘小子,別中計!’
近午時,辛鯤終於信了下來,幾章紙看了一眼,回頭就揉成一團塞進了炭爐裡,騰的一聲,一把青火之後,那文章就已經化成了灰。
一羣正副主考們一齊衝到了辛鯤的考格前,“你幹什麼?”
“煮粥,剛剛好。”辛鯤哪裡知道他們一齊在看自己,她剛把粥拿下來,打開蓋子,然後一砂鍋的肉乾粥濃香撲鼻。
“你剛剛寫的東西呢?”牛閣老狠盯着她。
“寫廢了,已經燒掉,想喝了粥,就重寫。”辛鯤說得十分坦然。
“你……你……你不知道,考場紙張不可濫用?”
“啊!那是稿紙啊!”辛鯤當然知道考場的紙張不能亂扔,也不可帶出場,但真不知道,連燒都不可以。
“你……”牛閣老本想說,‘你豎子小兒,懂什麼……’不過,他被人拉開了,“解元公,你快點寫吧!”
辛鯤點頭,把蓋子蓋上,然後又坐回位置,安靜的拿出正式的卷子,揚揚灑灑的再一次寫了起來。
她剛剛真的寫一篇關於流言的文章,原本天下無小事,她又是那種很會見微識鑑的人,一篇文章揚揚灑灑三百字,痛陳了流言與誹謗的厲害關係,她甚至把這個當成了一個幾乎可以動搖國本的大事來寫的。不過寫完了,好像氣也出了,她重看一次,默默的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