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宏回作坊時,辛鯤他們在賬房,用着白紙在給郭鵬畫斧頭。他伸了頭,然後默了。因爲上面的斧頭,沒一個是他想得到的樣子。
“這些是你想的斧頭?”顧宏還是忍不住說道。
“既然想送人,總得顯得好看點。花紋有什麼需要嗎?”她看着郭鵬,現在她覺得自己有點像淘寶賣家,沒事就跟人說,‘親,還有什麼需要,是這個地址嗎?’
“你什麼意思?”郭鵬看着她。
“就是說,你喜歡麻花文,還是喜歡什麼別的。”辛鯤雙手向上翻,做了一個鼓勵他想像的動作。
“你別告訴我,你可以控制花紋。”顧宏聽懂了。
“這個不難,這個世界上每個東西,都是有規律可循的,只要掌握了規律,我們就能想到什麼就去做什麼。”這個辛鯤還真的挺自信的,因爲這是他們俱樂部的信條。
“鯤弟,你去考試吧。真的,你這樣的人才,不能爲朝廷所用,是朝廷的損失。”郭鵬擡頭認真的看着辛鯤。
“啊,好的,我不介意,不過我也就認識兩個字,真的沒正式上過學,也不知道要考什麼。呵呵。”辛鯤這回笑的比哭難看了。
這位的腦子能不能別這麼跳躍,剛說花紋的,現在說什麼讓自己讀書的問題?自己真的敢考,人家敢讓她進嗎?
“小……爺,這回倒是說的對。小相公之才,不能爲朝廷所用,可惜了。相信對您來說,讀書也不是什麼難事。”顧宏點了頭,他是真的相信,一個掌握了規律的人,學什麼都是能事半功倍的。這跟老爺子說,
“看到沒,顧大哥也覺得你該讀書考學。其實以我的能力,給你一個官職一點也不難,不過我覺得你自己考上進士,將來的前途會更好。我表哥特別不喜歡人家說,因爲他是他爹的兒子才中的狀元。”郭鵬十分認真的說道,一點也沒想起,剛剛說給他職位的人是他自己。
“可是我只想做個會讀書的好鐵匠而已。”辛鯤對他笑了一下,指了其中一個斧頭說道,“這個好不,手斧,重量適中。不管你爹是文人,還是大將軍,他都能用。這裡有個勾,裝上鐵鏈,就可以做兵器。當然,這個練習。但是,你要記住,我是給你家打的劈柴斧哦。”
“你怎麼知道我家老……爺是玩斧頭的?”顧宏再結巴了一下。
“一個喜歡劈柴的武夫,兵器其實挺好猜的。”辛鯤對他假笑了一下。
顧宏想打自己的巴掌了,小王爺特意讓人給他爹打一個劈柴的斧頭,只要略動一下腦子,這個真的不難猜。
“小相公還是聽小爺的話,別玩打鐵了,就算您將來主持工部,也得先去考個進士。”顧宏相信這位將來能做了不起的工部主事。
“就是、就是,我去找表哥,他來教你,他是上屆的狀元。”郭鵬果然說風就是雨,說完了就跑了出去。
顧宏一臉想死,對着辛鯤一拱手,“沒事,我讓人給你找點書,你不用太用心,也不能做到最好。”
“那個,你家小爺還是放在家裡好好教幾年再出來,太容易得罪人了。”
“是!”顧宏感動了,當然也就更加堅定的以爲,這位小相公不讀書進學可惜了,因爲太適合官場了。
他再一揖,這才退了出去。
這些貴人難不成都喜歡自說自話?要給她找個官位的人是他們,現在又讓她自己去考,竟然還覺得這是爲了她好?算了,辛鯤也不想了,低頭重新畫起圖來。
“鯤哥兒,你不是想讀書嗎?”李叔在邊上聽半天了,他真心的覺得,小少爺有貴人照應,正是可以改換門庭的好時機。
更何況,老爺放棄辛家村說來說去也是爲了讓小少爺能好好讀書啊?不然,爲什麼要把這些現有的東西全都放棄掉。結果有了這麼好的機會,爲什麼這麼聰明的小少爺要拒絕?
“讀書是解惑,不是用來考功名的。”辛鯤呵呵了一下,她是很清楚的,她這樣女扮男裝,連考場都進不去,還談什麼考進士,進工部?她多有病,纔會把爺爺及一家人的命全搭進來。
畫好圖,對老李笑了一下,拿着圖紙出去了。現在她很相信作坊的大匠,她絕對相信,她拿出圖紙,這些大匠們就能打出來。
這是壽禮,就不能用廢鋼了,讓他們拿了一塊黑鋼一塊白鋼,辛鯤還是掌鉗,不過有大匠和小工一塊幫忙。
簡直就是聲控的液壓錘,而且比液壓錘準確。大匠的手藝可不是白說的,真的是指哪打哪。連分寸都掌握得無比的精準。
很快,用新鋼打出的百疊鋼塊成功了。就是她很喜歡的火焰紋,看上去會非常有氣勢。
“鯤哥兒,真的用這麼好的鋼打斧頭?”大匠看着他們忙了半天的鋼塊,竟然只是打一個斧頭,覺得有點浪費。
就跟之前辛鯤跟郭鵬說的,斧頭即便用最好的鋼,也用不了五十兩銀子。但用這個,顯然,五百兩都打不住了。
“得看誰來用。”辛鯤笑了,把鋼塊扔進了爐子。
“若是用來劈柴有點浪費。”老爺子一直看着,輕輕的說道。他是老鐵匠了,他比那些工匠看得更清楚,這不是用來劈柴的斧頭,而是用來殺人的。
“那位戴着金冠的小爺的老爹來用,縱是打成純金的,也不會有人說那是浪費。當然,純金的也不如這個好使。這是壽禮,用廢鋼來打,會被人打死的。”
辛鯤雖說不知道郭鵬的老爹是誰,但是她不傻,她能被金冠傻子和跟班一塊被認定爲是天才是有原因的。
她記得第一次見金冠傻子時,他說自己是來勘災的。什麼人要勘災?一個縣令的表弟能代表縣令來勘災嗎?不是不可能,但是一個比縣令譜還大的傻孩子,縣令能讓他來勘災?
再想看那個傻子的護衛,這一看,就不是簡單的,所以呢?一切不言而喻,這是從京裡派出的欽差大臣,真是來勘災的。
這麼年輕的欽差大臣,那麼就只能是朝中權貴之子了。所以不管這位權貴是誰,只要是權貴,用一把純金的斧子,有什麼問題。
她盯着爐火中的鋼塊緩緩變色,小心的用鉗子取出了橙色透明的鋼塊在三分之一的地方打孔。
她做得很熟,幾錘下去,斧頭的手柄孔已經打好了,大家都以爲她要塑型時,她卻用鑿子把斧尖的地方給鑿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