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入住只在江問玉的生活裡泛起了幾朵小浪花,根本沒有影響到江問玉的正常生活,倒像是原本就應該是這樣般。
只是除了出任務和修煉外,江問玉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了,常常陪張建國聊着聊着就發起呆來了。
自重見江順後到現在,又已經過了半個月了,江問玉那天給鳳清雲打的那個電話也沒有絲毫的迴應,也不知道那接電話的女鬼有跟鳳清雲提起過沒有。
亦或是,那女鬼根本就不願意讓鳳清雲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就悄悄的把那個電話隱瞞了下來。
張建國並不知道鳳清雲的事,只以爲江問玉還是在爲江順的事煩惱,便想等幾天再看看她會不會恢復正常。
可惜江問玉竟一直處於這個狀態下,這讓張建國有些憂慮,他可是聽菊園的那些老頭老太們說過,鬼差出任務也是有一定的危險性的,丫頭這樣的狀態持續下去只怕不是好事。
於是這天江問玉出任務回來準備去修煉,卻被張建國喊住了,準備勸慰她一番。
“丫頭,今天先別急着修煉,咱爺倆嘮嗑嘮嗑?”
“爺爺想要談些什麼呢?”
雖然有些奇怪張建國要談的是什麼,可好孩子江問玉還是點頭應下了。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我看你最近老是突然發起呆來,想着你是不是還念着你爹的事?”
“沒有啊,我怎麼可能還念着他,我只是在想些別的事情而已,至於是什麼爺爺就不要多問了。”
因爲確實沒有這麼一回事,江問玉很是爽快的回答了,半點不帶猶豫的。
可江問玉的表現卻讓張建國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了,只以爲她是不願意讓自己擔心纔不肯說出來。
到底還是親父女啊,就算是已經習慣了被父親傷害,這血脈之間的感情還是割捨不掉,到現在還是會爲了江順的自私絕情而難過。
張建國暗暗的嘆了口氣,苦口婆心的開口勸道:
“你不用瞞我了,我知道你還在爲你父親的事傷心,可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已經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又何必再去在意他呢,看着你這些天都不高興,我都擔心你工作的時候會不會出現危險。”
如果說張建國知道在他說完這句話後沒幾天江問玉就受傷了的話,他絕對不會這樣說的,只可惜沒有如果。
“爺爺,我真的沒有瞞你啊,”江問玉有些哭笑不得,“是什麼讓爺爺以爲我是因爲他而不高興的。”
爲了江順對她的態度而傷心,別逗了好不好,如果是剛到地府的時候,江問玉還真的會爲了這個而傷心難過,可現在江問玉過得很好,也早就想通了。
雖然生養自己的父母於自己而言是特別的,可她於江順而言並非特別的,江順不缺女兒,在她活着的時候江順對她不好,她早就習慣了,也不記恨了,沒有愛又哪來的恨。
初到地府時,江問玉對江順是怨的,因爲他同意把自己嫁給一個傻子,也因爲在她面臨着死亡的時候,作爲父親的江順卻拖延了叫救護車的時間、截斷了她的生路。
然而,這些怨在她衝破冥氣一層的瓶頸的時候,已經隨着那瓶頸一道消散了,現在她只是江問玉,是張建國的孫女,是路彥、柳四孃的朋友。
“那天你看到你父親,臉色就一直不太好,這些天也沒緩過來,不是還在爲那事不高興那是爲了啥,”張建國皺了皺眉,無奈的搖頭道:
“其實他的性子我們都很清楚,自私慣了,卻也不是沒辦法讓他對你好一些。如果你真的還在意的話,不如每個月給他點零花錢,也算是全了一場父女情。”
江問玉認真的看着張建國,臉色嚴肅的道:
“爺爺,你認爲這樣有用麼?他的胃口有多大難道你不清楚?”
想到那天江順說的每個月給個幾億的零花錢,張建國也啞然了,隔了好久才遲疑的道:
“也許是因爲他纔到地府,不懂得地府的消費水平,纔會說出這樣的要求呢,我們只要與他好好說說,他就會知道你一個月也沒那麼多工資的,真放不下就原諒他吧。”
就當是花錢讓丫頭高興吧,丫頭從小就沒體會過來自父親的關心與愛護,總得讓她也嘗試嘗試吧,張建國想着。
再說了,其實江順也確實養了江問玉十七年,只要不過分,養回幾年也不是不可以,再次投胎後,江順便會忘了有關於前世的記憶,到時候江問玉與他纔是正真的斷了關係。
“不可能,我絕對不會養他的,”江問玉決然道,“我忘不了臨死前他看我那冷冰冰的目光,也忘不了那十七年他對我的傷害。”
有的事情,即便是張建國也是不清楚的,在張建國看來,江問玉小小年紀就要煮飯、打掃衛生、洗全家人的衣服就已經是很可憐了,可更可憐的事張建國卻是不清楚的。
江順愛喝酒,但酒量又不行,喝醉了就愛折磨人,可偏偏喝醉了的江順又保持了一點清醒,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麼。
不捨得折磨自己的繼妻、小女兒,也不願意折磨被他試做養老送終人的繼子,江順只能折磨大女兒江問玉了。
爲了不讓別人知道他酒後家暴的事,以免別人說他虐待亡妻所出的女兒,江順折磨人不會動手打人,而是用繩子綁住江問玉的手腳、用抹布堵住江問玉的嘴,再拿縫衣針在江問玉身上胡亂的扎着。
有幾次不小心扎到動脈血流不止,江順也只是隨意的用塊布給綁住血口,有時候李秋荷都會看不過去想辦法哄江順先睡覺。
只是人到底是自私的,江順心氣不順總得找個人發泄,李秋荷要保全自己和兒女,那隻能犧牲江問玉了。
李秋荷到底不是太心狠的,正是因爲這個,李秋荷對江問玉不會很好,但也不會虐待,只是冷待而已。
好在江順喝醉酒的次數不會太多,一個月也不過是那麼一次,有時候甚至兩三個月才喝醉一次,再加上扎得多了就有了經驗,後來江順用針扎江問玉的時候都是找肉厚的地方扎。
礙於江順的威脅,江問玉並不敢將這些事傳出去,只能一直默默的忍着,忍不住的時候甚至有離家出走的打算,只是沒有錢、沒有身份證,她又能走到哪裡去呢?
那時候的江問玉也不知道可以去告江順虐待,即便知道怕是也不敢吧,女兒把親身父親告上法庭在很多人眼裡都是不孝的。
這些天江問玉沒有想這些,可張建國的話卻讓她很難不去想起這些痛苦的回憶,她知道張建國是因爲不知道這些事才勸她的,是爲了她好,可是她就控制不住心裡的火氣。
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對張建國發火,江問玉果斷的起身衝着張建國道:
“爺爺,我還有事要出去一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要是無聊的話就出去玩吧。”
說完,江問玉不等張建國回話便飄到了陽臺門邊,毫不猶豫的拉開了門走了出去。
其實江問玉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她現在心情很是混亂,原本她以爲自己已經不在意江順的事了,可現在才發現到底是意難平。
江順雖然不是作惡多端,可虐待親身女兒,到了地府卻沒有接收任何的懲罰,甚至還會比張爺爺早幾年投胎轉世,這讓她很是不甘心。
若說昨天嚴學義要去動江順的檔案江問玉不高興的話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江問玉也清楚,即便是鬼差的管理者,嚴學義也沒有權利去變更那些東西。
爲了自己痛恨的鬼給嚴學義帶來麻煩,江問玉是不願意的,因爲一直以來嚴學義雖然有些不着調,卻是真護着手下的鬼差的。
江問玉忽然想起這些天一直困擾着她的事,要想讓爺爺不再擔心自己,還是得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既然鳳清雲不來找她,那換她去找鳳清雲也是一樣的。
急速的飄到了十八層地獄,江問玉毫不遲疑的走了進去,走到副總管辦公室的時候,卻被一個鬼差攔了下來,那鬼差也不廢話,直接說道:
“副總管不在。”
不在麼,江問玉有些驚訝、也有點不死心,便開口問道:
“請問他什麼會來上班?”
“不知道,”那鬼差木着臉回答,“他已經幾天沒來了。”
說完,那鬼差也不再理江問玉,徑自飄開了。
江問玉便有些茫然了,鳳清雲現在住在哪裡她是不清楚的,即便是前段時間兩人和好了鳳清雲陪她出任務,她也沒想過要去問鳳清雲住哪。
再說,即便是知道鳳清雲的住處,江問玉只怕也是不敢去找的,江問玉怕找了過去,卻發現鳳清雲忙着陪心上鬼而沒空理她。
輕輕的嘆了口氣,江問玉轉身飄出了十八層地獄,雙腿不受控制般移到了幾年前鳳清雲教她修煉的那塊空地,江問玉盤腿坐了下來開始吸收起濃郁的冥氣。
幾年前,江問玉害怕獨自在這裡修煉,鳳清雲雖然不耐煩卻還是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幾年後,江問玉還是有些害怕,可陪着的那隻鬼卻不在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