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知府沮喪地坐在地上,他的身子肥大,兩條粗腿盤不住,只好一條伸直,另一條蜷縮起來當坐物。他的一隻手放在膝蓋上,拄着臉,低着頭,眼睛的餘光卻一直再盯着那一筐一筐白花花的銀子。此時他倒不是嫌錢少,而是怕錢多,萬一超過了那個數,他的命就難保了。小太監他雖是見過幾面,但這個人的爲人他並不是很瞭解,聽父親說這是個油鹽不進的傢伙,很難說話,老丞相王書貴對他尤如曹公善待關雲長,最後硬是沒有收住他的心。最可氣的還有姓華的那個小子,這才幾個時辰,他怎麼說變就變?一副奴顏婢膝的奴才相。當初他把他從垃圾堆裡扒拉出來的時候,他是什麼模樣?人心不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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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五最後一個從院內出來對小太監小聲說:“大哥,差不多了。還有就是知府內眷的細軟私房等項,不便趕盡殺絕,總得讓他們有口飯吃,你看是?”
小太監揮揮手,大聲說:“行了,就這些!希貴兄,你可要看仔細了,你我有言在先,咱可是稱上說話。”
鄒希貴是性命尤關,頓時來了精神,一骨碌從地下爬起來,睜大兩眼親自站到旁邊看稱。
華世雄報數,王小五不放心,要去監督,小太監拉了他一把,笑道:
“兄弟,辛苦半天了,一邊喝茶去吧,不會有錯的。”
最後一合計,共是三十五萬零一兩。鄒希貴傻眼了,老天爺真會捉弄人,怎麼偏偏就多出一兩?
小太監冷笑道:“知府大人,稱上沒有假吧,要不要複稱?”
鄒希貴可憐兮兮地說:“欽差大人,才一兩,你就寬容寬容吧!”
“寬容?”小太監厲聲道,“華陽地區是魚米之鄉,可是老百姓過得是什麼日子?你大肆盤剝,巧立名目,刮地三尺,魚肉鄉民,以致於民聲鼎沸,冤聲四起,不殺你不足於平民憤,今日饒你不得。”
鄒希貴借驗稱的工夫剛站直了一會身子,不禁忽然又“撲嗵”一聲跪倒在地,啼淚交加,苦苦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