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賴虎跟着幾個傷員挺身而出，大聲說道：“這事跟陸老師無關！都是富蘊公司不對，這公司一點仁義都沒有，陸老師也無可奈何！”
“對！”另一個傷員也說：“要不是陸老師，我們還在派出所裡邊蹲着呢，連傷口都沒有藥來治，血一直流，沒準還會死在裡邊！”
傷員們七嘴八舌地替陸晨辯護，也說了這是富蘊公司裡的某個大領導想要搞臭陸晨，所以製造了這場意外。
很快，這些話就讓那批正在辦離職的人員啞口無言，於是就安靜了下來。
說真的，這後者還是很佩服前者的，敢於發動一場戰爭，與強勢羣體說不！後者裡邊也有不少人在當時是想加入戰團的，但還是因爲膽怯而作罷。就算是遠遠躲在一邊看的復工者，看得那也是生出同仇敵愾感的。
在這種情況下，以賴虎爲首的“揭竿者”幾乎就成了英雄。他們說的話也特別有分量。
再說負責這場集體離職手續辦理的，是人力資源部的招聘組人員，米莉在一邊協助。
這些工作人員對陸晨的辦事能力還是很認可的，看到他進來，都露出無奈的笑。
米莉的臉色也顯得很不好受。
朝米莉笑了笑，以示安慰，陸晨就轉向招聘組的離職辦理人員說：“這些傷員，也一起把離職手續辦了吧。”
那人點點頭：“不好意思啊，陸老師……”
他欲言又止的樣子，顯然也知道一些內幕。
陸晨擺擺手：“沒事，你處理好了就行了。哦，我能說幾句話麼？”
那人趕緊點頭。
陸晨走上了講臺，看了看坐在培訓室裡的人。當然，昨日的復工人員全部到場了，也有幾個是原來就在富蘊做着的。他們平時就不滿班科長的管理方式，在今天上午動了手，被抓去派出所，又被陸晨帶了回來。
看着黑壓壓的人頭，陸晨覺得心情有些沉重。
他不得不沉重。
昨天，只以爲在“非誠勿談”當中，爲班科長和離職者進行溝通並取得良好的效果之後，願意復工的人回來了，就能和班科長友好相處，一起發展。
萬萬想不到的是，會有班科長出爾反爾，把他的苦心和好不容易纔搭建起來的橋樑全都毀了！這等於什麼？等於是讓他失信於那二十多名復工者！
此時此刻，陸晨站在講臺上，看着那些人。從派出所帶回來的十幾名員工當然都是用感激的眼神看他。但是，另外的呢？那些個不瞭解的呢？儘管暫時平息了他們的憤怒，但看向陸晨的眼神，還是透露着一些不信任！
很顯然，這些眼神讓陸晨感到有一種蛋蛋的憂傷。
他輕咳了兩聲，用一種平穩而不失響亮的語調問道：“我想知道，有哪幾位是在今天早上和自己的班科長產生了衝突的？在發生打架事件之前！”
這些話看似無關，而陸晨卻是很想知道。他想知道，到底有幾個班科長是在昨天顯得很支持他的行爲、很響應他的號召，然而今天上午卻做出了讓他失望的行爲。
一陣輕微的喧譁，
包括賴虎在內，有五個人的手舉了起來。
陸晨簡單諮詢了幾句，情況跟賴虎的雖然有些不同，但都導致了雙方關係的急劇惡化。有的人，他的班科長讓他去找工具，他到處找找不到，就被班科長冷嘲熱諷一番的；有的人，班科長讓他在哪等，他就在那等，等了許久見不到人，打電話問，又讓他換個地方等，還是等不到人，三番兩次後就產生矛盾的。
雖然不能偏聽偏信，但從這些員工的描述中，陸晨當然會有自己的判斷。像這種事情，可以說就是班科長故意刁難了。
問完了這些，陸晨走到講臺一邊，對着大家深深鞠躬。
擡起了身子，他說道：“是我對不起大家，我確實是辜負了大家的信任。昨天，我向大家承諾了，只要回到公司，保證你們的班科長能公平地對待你們。可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有我的苦衷，我沒有辦法解釋，只能請求大家的原諒！如果大家賞臉的話，辦完了離職手續，今晚我們一起在去飯店裡吃一頓，請大家能夠稍微地原諒一下。我知道，吃頓飯，無法彌補我對大家造成的傷害，但還是希望你們能光臨……”
確實，對這件事情，陸晨感到了深深的內疚。
他的神情顯得非常誠懇，這種誠懇，漸漸融化了那些對他抱着不信任態度的人的心。
賴虎帶頭鼓起了掌，大聲說好。其他傷員也跟着說好。三三兩兩地，剩下的那部分人也應了好。
掌聲慢慢停歇，忽然，門外又響起了掌聲。
“說得好！說得真好啊！”一個讓陸晨不免有些方案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門口進來一個人，赫然就是唐偉龍！
這傢伙居然還笑得出來，看向陸晨的眼神也顯得有些詭秘。
他再看向培訓室裡辦離職手續的人們，臉上又露出了痛心的神情：“各位，我是公司的人力資源總監，我叫唐偉龍，相信有些人，已經聽過我的名字。我來看看大家。”
人力資源總監，那可是企業裡的大官！比經理還大的！
在場的所有人，雖然大多數沒有見過唐偉龍，甚至也沒聽過這個名字，但不由自主地就靜了下來。
唐偉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喃喃地說：“看着這次事件有不少人受傷，我真的是心痛啊！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呢？到現在，我都還在自責！”說着，臉上的神情那都悲天憫人了。
陸晨聽着，雞皮疙瘩就不免開始往下掉了。
唐偉龍還在那繼續入情地發揮着。
他走到了最近的一個傷員那裡。
那個傷員，顯然是手臂上受了傷，包紮着厚厚的繃帶，還挽在了脖子下邊。
唐偉龍微微低下頭，顯得很關心，輕輕地在那裡摸了一下，然後就細聲問：“這位工友，沒事吧？是不是很疼？”
那個傷員看到這麼大的領導都這麼關心自己，不由得一陣感動：“還好，沒有包紮的時候那麼疼了，呵呵！”
陸晨冷眼旁觀，看着這傢伙作秀。
唐偉龍又走回了講臺，面對大家說道：“各位工友，今天上午
，我們公司裡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情，我真的是很愕然，也很痛心。我們的基層管理人員，確實是有失職的地方，我作爲公司高層，難辭其咎！所以，現在給大家道歉來了！”
說着，他就學着陸晨剛纔那樣，朝着大家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這個躬鞠得，比陸晨剛纔的引起的反響更加強烈。不明底細的人們鼓掌鼓得那個激烈呀！唐偉龍扭頭看了陸晨一眼，眼神裡含着得意。旁邊的唐金看着，挺不服氣的，走前一步要說些什麼，被陸晨拉住了。
陸晨淡然地看着唐偉龍。
掌聲歇了下來，唐偉龍繼續發揮：“我更抱歉的是，今天不得不作出這麼一個殘忍的決定！我感到痛苦，因爲在座的二十幾名同事，如果能在公司做下去，一定是非常棒的一支生力軍！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一間公司，是要靠着嚴格的規章制度來運轉的，如果違背了這些制度，就像設備出現了崩角，再運行下去，必定會毀於一旦！”
“各位畢竟是參與了打架事件，有部分人員雖然沒有參與打架，但根據公司規定，爲了防止其它意外發生，還是作出瞭解除勞動合同處理，謝謝大家對富蘊的信任和支持，富蘊讓你們失望了！一些不能理解的工友，我只能向您道歉了！”
說着，唐偉龍又來了一個鞠躬，說得簡直就是要聲淚俱下了。
這個傢伙，不應該做總監，應該做導演，一定能培養出不少苦情演員。
不過，說老實話，他的這番話還是挽回了不少富蘊公司的面子的，堂堂一個總監，對着一批底層員工再三鞠躬，話也說得那麼誠懇。不用說，確實是挺打動人心的。看看坐在下邊的一些人的低聲對話就知道了。
“也真難爲這個總監了，那麼低聲下氣……”
“倒也是啊！雖然說富蘊公司不怎麼樣，但這個總監還是挺不錯的。”
“換在別的企業，哪有願意這麼道歉的大領導啊！”
……
唐偉龍又殷殷切切地交代了一番，讓大家耐心辦好離職手續，如果有什麼不滿意的，可以直接找他。又交代人力資源部的工作人員一定要做好離職辦理的工作，雖說在在職的時候不能讓大家滿意，但離職的時候，一定要讓大家滿意。
這番話可又得了不少分。
說完了，唐偉龍又道：“我還有事，要先走，在這裡再祝各位前程似錦，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謝謝大家！”
在掌聲中，唐偉龍朝陸晨使了個眼色。
陸晨跟着唐偉龍出去。
兩人站在陽臺上，看着外邊的藍天白雲，將近兩分鐘，大家沒有說話。
終於，唐偉龍先開了口：“我想不到，你還挺有能耐的，竟然能擺平了何九，讓他像你的保姆一樣，你說什麼，他就聽什麼。哼！”
說到最後一個字，怨毒盡露。
陸晨說：“你也不錯，能折騰出那麼多事來。但我就是不明白，那二十多名復工者是多麼大的一筆人力啊，爲什麼你就要糟蹋掉呢？爲什麼就要讓那幾個班科長搗亂，硬要把他們趕走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