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中天市農車廠不遠的一家不算很大的飯店裡,一胖一瘦兩個男子正在喝酒。
農車廠這片近幾年就是中天市的落後區域,要不是這裡已經靠近福東大市場,就連這樣規模的飯店都不好找。
福東大市場熱鬧的那一陣子,這家飯店的生意還算馬馬虎虎。談生意,總要找個地方坐坐,許多時候,生意都是在飯桌上吃吃喝喝中進行的。不過隨着大市場整治之後,這飯店也變得冷清起來。
今天這種日子,中午的時候,這個飯店一樓大廳都空蕩蕩的,二樓的這個包間,就是今天中午這家飯店唯一的一桌客人了,
如果農車廠職工在場,就能認出這兩人中瘦瘦的,長着一個猴臉的傢伙就是原農用車輛廠副廠長侯勇。坐在他對面的胖子名叫秦連峰,從他給侯勇的名片上看,秦連峰是一家實業公司的老闆。
“秦老闆,”侯勇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皺着眉頭道:“這事我看就算了吧?您不知道,這個老徐可不簡單,最近在工人中很得人心,不好對付啊!”
秦連峰不滿地看了侯勇一眼:“侯廠長,咱們可是都說好了的,你這樣可就不好了!”
侯勇道:“可是情況變了啊,老徐他發現了!”
“不就是一個工人嗎?有什麼不好對付的!”秦連峰道:“再說,你們呢廠的那些設備本來就要淘汰了,我又不是不給錢,我是花錢買的,你怕啥?”
侯勇哭喪着臉道:“你不知道,藍星集團的總經理已經推薦老徐任新廠的副廠長了!你花錢買是沒錯,可你這是收破爛的價格!”
“都淘汰了不就是廢銅爛鐵嗎?不當破爛你還想當寶貝啊?”秦連峰道:“我跟你說,那個姓徐的要是真的做了副廠長,以後這廠還有你老侯的位子嗎?趁着現在說話還管用,能撈一點是一點!老侯你在這廠子也幹了這麼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現在廠子完了,你都得到啥了?新廠連個位子都沒給你留!”
見侯勇還在猶豫,秦老闆又道:“做人還得靠自己,有錢不賺是王八蛋!”
說着,秦老闆掏出一個信封放在桌子上,推到侯勇面前:“吃虧那是公家吃虧,我不會讓老侯你吃虧的,這點小意思你先拿着,等我拿到設備,另有重謝!”
侯勇依舊有些猶豫,這秦老闆是自己找上自己的,目的就是廠裡的那些設備。據他自己說,原本他和原廠長錢文海已經談妥了的,低價收購廠裡的舊設備。可是沒想到錢文海出事了,管理權暫時就落到了侯勇手上,他就找過來了。
本來這廠子都散了,把這些設備賣了也沒啥,誰不知道新廠要用新設備了,趁着這些設備還沒被接收,他說話還管用,賣了也就賣了。有錢賺有什麼不好?正像秦老闆說的,吃虧的那是公家,自己有好處不拿,那是王八蛋!
可問題是,這事情不知怎麼就漏了風聲,被老徐知道了,老徐最近沒事就在廠子裡轉悠,還放話說誰不能損害企業利益。
這老頭多管閒事,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侯勇一想起那次錢文海和蕭子強他們在農車廠門口鬧事,被徐濤阻止了的事情,侯勇就有點心驚膽戰的。那天徐濤威風凜凜的樣子可是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侯勇伸了手,又縮回來,嚥了口唾沫,才道:“秦老闆,您不知道,那老徐家的小子不好對付,我怕……”
“怕什麼?”秦連峰一擺手道:“這事情你放心,不瞞你說,那個姓徐的我已經找人搞定了!錢你放心拿着,要是他家小子敢鬧,我找人收拾他!”
“那,好吧!”侯勇終於抵抗不了金錢的誘惑,拿起那個信封,飛快地塞進口袋裡。
“這就對了嘛!”秦老闆道:“咱們就算是說好了,你們廠裡那些廢品就歸我了!來,咱們喝酒!”
秦連峰說着端起酒杯,侯勇見狀也忙端起酒杯跟秦老闆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侯勇問道:“秦老闆,您剛纔說你已經讓人搞定老徐是什麼意思?”
秦連峰笑道:“老侯你就是膽子小,這世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一個工人而已,讓他吃點苦頭他就知道不能多管閒事了!”
正說着,秦連峰的電話響了,拿起來一看來電號碼,秦連峰就笑道:“行了,應該是事情辦完了!”
秦連峰說着按下了接聽鍵,電話裡卻傳來一陣支支吾吾,含混不清的聲音,怎麼也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麼。
秦連峰有些疑惑,試探地問了一聲:“馬濤?事情怎麼樣了?”
可是話筒裡傳來的聲音依舊含混不清。秦連峰只隱約聽到什麼“打了”“狠”之類的單詞。
“我說,打了就行了,越狠越好!”秦連峰道:“不過你可別想讓我加錢啊,打一個工人,這價碼不低了!”
“砰!”
秦連峰正說着,忽然包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了,就見一個高大的年輕人站在門口,手裡抓小雞般地抓着一個染着黃髮的傢伙。
“徐濤?!”
侯勇看清門口的年輕人,彷彿觸電一般跳了起來:“你,你,你怎麼來了?”
侯勇說着下意識地連退幾步,直到背撞在牆上才停了下來。
徐濤卻看也不看侯勇,只是指着秦連峰問那黃毛:“是他?”
“對對對,就是他!”
“哼,打工人什麼價碼啊?打你又是什麼價碼啊?”徐濤看着秦連峰冷冷地道。
“你是?”秦連峰心裡也感覺道不妙,一邊問着,一邊飛快的盤算,看這年輕人的架勢,肯定是來找自己麻煩的,要怎麼躲過今天這一劫纔好,他可不想吃眼前虧。
還沒等秦連峰想出對策,就見那年輕人提着黃毛走進來,拉開一張椅子,大馬金刀地一坐,將那黃毛扔在地上。
“就是他出錢讓你們打人的?”徐濤問。
“大哥,我剛纔可真的沒出手啊!”黃毛趕忙辯解。
徐濤當然知道這黃毛先前沒動手,那些目擊者說的明白,打人的主要是那絡腮鬍子和那矮壯漢子,這黃毛是負責開車的,當時並沒動手。要不然,徐濤早廢了丫的,還能讓他囫圇着到這兒?不過這顯然不是現在徐濤需要討論的。
徐濤道:“我再問一遍,是不是他讓你們去打人的!”
“對,就是他!”黃毛現在肯定不敢得罪徐濤,立馬回答。
“兄弟,他這是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他!”秦連峰狡辯道。
徐濤卻不理他,在黃毛屁股上踢了一腳道:“那就是你不對了,人家出了錢,你卻沒動手!有你這樣做生意的嗎?”
黃毛一愣,不明白徐濤什麼意思,剛纔他還慶幸自己沒動手,只要看看絡腮鬍子和那矮壯漢子的下場,黃毛就不寒而慄。可他現在怎麼好像責備自己沒動手呢?
見黃毛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徐濤道:“還愣着幹什麼?打啊!”
“打?”
徐濤看了秦連峰一眼:“就按剛纔林子裡的標準,不到位的你自己補!”
這一下,黃毛總算明白過來了,感情這位是讓自己動手打那胖子。一想到按剛纔林子裡的標準,黃毛就覺得身體發冷。那兩個傢伙可是被打慘了,渾身骨頭都不知道斷了多少?那矮壯漢子悲慘地被爆了菊,而那倒地不起的鑼燒鬍子,最後竟然被徐濤兩巴掌扇光了一嘴的牙。
一想到不到位的要算在自己頭上,黃毛不再猶豫,跳起身來就對秦連峰衝了過去,拳打腳踢起來。
秦連峰早就站了起來,眼見黃毛忽然衝過來,忙叫道:“別過來,再過來我報……啊!”
威脅很快變成了痛叫,秦連峰趕忙伸手想要擋住黃毛的攻擊。
“不許擋!”徐濤忽然喝了一聲,秦連峰頓時覺得自己的胳膊彷彿千斤重一般,擡不起來。
“啪!”
黃毛動起手來,倒是不容情,一個巴掌就狠狠地扇在秦連峰的臉上,那殺神可是說了,不到位的自己補上,既然總要有個人受苦,那黃毛當然不能選自己。
“你這是沒吃飽啊!這也叫巴掌?”徐濤卻對黃毛的力度不滿:“沒看到剛纔那兩個傢伙的下場嗎?你這明顯不夠標準啊!”
“不夠標準?”黃毛不由一陣苦笑,自己已經很用力了啊?可誰能跟那傢伙比啊?抓起人就亂砸,兩個巴掌就扇光了滿嘴牙。自己就是想學也辦不到啊!
不過這黃毛也不是笨人,知道徐濤這是要出氣,嫌自己出手不夠重,看看那個胖子不反抗,黃毛擡腳就踹在他兩腿之間。
“哦!”
一聲無比悽慘的叫聲出自秦連峰的嘴裡,那聲音讓人不寒而慄。
徐濤拿起桌上的酒瓶,直接灌了一口,點點頭道:“這還像點樣子!”
黃毛聽徐濤誇獎自己,頓時打得更起勁了,人家可是說了,自己打得人家不滿意的話,就輪到自己捱打了。
一旁的侯勇看的心驚膽戰,渾身抖動不已,想要跑卻又不敢,只聽“啪啪!”連響,秦連峰的雙頰片刻之間就腫了起來。
徐濤卻搖搖頭,這黃毛雖然打的努力,可力度差太遠了,四處看看,徐濤便扯過一張椅子,“咔嚓”一下將椅子腿擰了下來,扔過去,道:“用這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