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如何能想到高大少這一番心裡活動。。
她正思慮着剛剛那幾句頗爲順耳的話,內裡蘊含的深意。
在她看來,以大少爺這般多智如妖的人,話不可能隨隨便便說出口。那麼大少爺是在埋怨她沒有謹言慎行,還是在提點她小心府裡的耳目?爲什麼這話,聽上去有幾分爲她鳴不平的意思?
林西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說她與大少爺就如同兩條平行的鐵軌,井水不犯河水,可爲什麼最近這兩條鐵軌頻頻‘交’匯。哪裡出了差錯,?
林西下意識‘摸’了‘摸’臉蛋,熨貼的臉皮緊緊的吸付在臉上,嚴絲合縫,毫無破綻。
林西一顆緊繃的心,慢慢歸了原位。
“大少爺,大少爺!”如‘玉’姑娘掀了簾子進來。
“什麼事?”高子瞻剛剛就着荷‘花’的手,漱了口。
如‘玉’打量了屋子一圈,面有難‘色’道:“大少爺,有媒人上‘門’給大少爺說親,夫人喚大少爺過去。”
……
一家有‘女’百家求,這話套用在高大少身上,林西覺得極爲適用。這個剛剛逝了生母的十八歲英俊男子,迎來了他生命中的‘春’天。
要不人們都說,‘春’天是個容易情動的季節。古人用發‘春’,思‘春’,懷‘春’用來情形閨中‘女’子情思纏綿。果不其然,高大少‘挺’拔的身姿,滿腹的文采引得兩大高‘門’中的姑娘爲其傾倒,紛紛主動的請中人上‘門’說合。
頭一家便是秦國夫人府,說的是秦國夫人府嫡出的小孫‘女’楊芸。聽說此‘女’正二八年華,長得清麗脫俗,‘性’子溫婉可人。與高大少很是般配。
後一家則是京城新貴,逍遙侯府嫡出的大小姐李鳳津。此‘女’雙十年華,長相明‘豔’動人,‘性’子活潑可愛,除了年長高大少兩歲外,其它也很般配。
林西‘私’以爲,以李鳳津在醉仙居的表現。這般配二字。需得打個大大的問號。且不說此‘女’年齡偏大,‘性’子蠻橫,脾氣嬌縱。便是那自以爲是的德‘性’,就夠旁人喝一壺的。倘若這樣的人進了高府做當家主母,那高府上下以後的日子——堪憂。
只可惜,林西這個小丫鬟的心聲。與那湖中無人問津的浮萍,一般無二。
……
朝‘春’院裡。夏夫人笑盈盈的端坐在榻上,端起茶碗,輕輕撥了撥茶葉沫子。
不過略沾了沾‘脣’,夏氏笑道:“二位來得真是不巧。老爺他上朝去了。我呢。不過是個後來的,也非大少爺的嫡母,婚姻大事。也只能在邊上看着。還得等老爺回府來,再細細商談商談。”
下首處。一左一右坐着兩位盛裝‘婦’人。
左邊的那位身着淡紫‘色’衣裙,身上繡着幾朵‘豔’紅的牡丹,頭髮高高挽起,顯得貴氣‘逼’人。來人正是秦國夫人的長媳,楊芸姑娘的大伯母張氏。
張氏微欠了欠身,笑道:“夫人客氣了,冒冒然登‘門’已然失了禮數。此終身大事,可不得等相爺回府好好商議?夫人,不是我自誇,我家那位姑娘,真真是個可人兒……”
“夫人!”
一紅衣‘女’人輕咳一聲,打斷了張氏的話。
“若說可人兒,侯府小姐首當一指。夫人您是不知道啊,我家鳳津繡的那些個‘花’啊,草的,連個我這舅母瞧了,都忍不住誇一聲。”
紅衣‘婦’人正是侯府請來的中人。此人姓柳,名婷。
逍遙侯李英傑,娶妻錢氏。錢氏的長兄錢寅,在御史臺爲官,正是柳婷的夫君。故這柳氏與錢逍遙侯夫人,是姑嫂關係。這回逍遙侯府讓她出面,可見是對高府的重視。
張氏被截了話頭,心中不甘,卻又顧忌着錢氏的身後,有個極大的靠山,只得笑道:“錢夫人,侯府大小姐今年貴庚啊?”
柳氏心中罵了聲賊婆娘,哪壺不開提哪壺,臉上卻笑道:“我家鳳津雙十年華,正是風華正茂。”
雙十年華?
風華正茂?
莘國二十歲的‘女’子早就娃都生了好幾個了,還談什麼風華正茂?
張氏暗中冷笑,捏着帕子笑道:“錢夫人,倒也不是我挑事,這高家的大少爺將滿十八,年歲上,是不是……”
柳氏臉‘色’微有尷尬,想着小姑子的暗下的叮囑,忙道:“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姑娘家大男子幾歲,那纔是會疼人呢,夏夫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啊?”
夏茵柔淺笑着將要說話,那張氏又道:“會疼人是沒錯,不過咱們‘女’子啊,青‘春’易短,老得快,再如何保養,都比不得男子年輕。高府大少爺這般英俊秀逸,若邊上站着個……”
張氏故意頓了頓,沒把話說話去,偏過臉對着夏氏笑道:“夫人啊,凡事,需得三思啊!對了,柳夫人,大小姐雙十年華了,怎的耽誤至此啊?”
蛇打三寸,那張氏浸‘淫’內宅幾十年,豈是個弱的?攻其短處這一招,使得得心應手。
柳氏到底年輕些,心道怎麼就挑了這麼個日子上‘門’?居然跟那秦國夫人府撞到了一處,晦氣晦氣。
柳氏咬牙冷笑道:“侯爺四十上下,才得了這麼個‘女’兒,哪裡捨得早早的,就把人嫁出去,只恨不得留在身邊了纔好。這回啊,若不是我在邊上勸着,那夫妻倆只怕還捨不得呢,真叫人說什麼好。”
柳氏被‘逼’無奈,只得睜着眼睛說瞎話。
“喲,這可使不得,都說大姑娘不能留,留來留去留成仇,柳夫人啊,再嬌貴,再捨不得,也得早早的爲大小姐尋個好人家。年歲大了,可就更不好找了。”
張氏豈是那好胡‘弄’的,三言兩語,就把人底細給戳穿了。
兩‘婦’人鬥得火‘花’四‘射’,夏茵柔見時機差不多了,才笑道:“侯府,秦國夫人府教養出來的姑娘,自然都是極好的。若換成我,也是捨不得孩子早早的便嫁了人,定是要多留幾年的。”
柳氏一聽這話,朝張氏擡了擡眉。
張氏視而不見,心道真真是個蠢貨,人家相爺夫人怕你面上不好看,講幾句客套的話,你便當了真。
夏氏話音一轉,又道:“我家那個皮猴,也不知道哪來的這般好福氣,竟入了兩府的青眼。正陽,快去看看大少爺到哪了?”
正陽見夫人遞來的眼‘色’,心下會意,福了福,便出了廳堂。
夏茵柔轉動手裡的佛珠,又笑道:“兩位夫人,我還是那句話,等相爺回來,定把二位的意思一五一十的回給相爺。只是有句話,需得講在前頭。”
張,柳二人異口同聲道:“請說!”
“咱們啊,都是過來人。都知道姻緣這個東西,最是強求不得。今日兩位夫人能上‘門’,是看得起孩子,看得起高府,只是成不成,又是個兩說的事。還望兩位夫人多多海涵。”夏茵柔攏了攏手上的‘玉’鐲,話峰一轉。
張,柳二人一聽這話,暗暗揣摩二太太這話裡的深意,當下會意。高大少爺只有一個,兩府都爭着想結親,勢必只能二中取一。夏氏聰明,把醜話說在前頭,意思是成不了親家,也不能成仇家。
張氏忙笑道:“夫人說的哪裡的話……”
“夫人,大少爺來了!”
張氏面‘色’一喜,也顧不得說話,只把那眼睛往外瞧。見一翩翩男子,束着發,身着粉‘色’錦緞長衫,提‘花’暗紋,一雙星目清如皎月,爍似寒星,大步流星而入,端的是氣度不凡。
張氏,柳氏只覺得眼前一亮,暗道,好個‘玉’樹臨風的大少爺,果真是人中龍鳳。
高子瞻眼風掃過兩位‘婦’人,視若不見,徑直走到夏氏跟前,行禮道:“母親喚兒子來,不知有何吩咐?”
夏氏慈祥的看着兒子,笑意浮上了臉。
“無事,母親聽着你這幾日夜夜苦讀,特把你喚來叮囑一二。讀要書,只是自個的身子,也需顧着。萬萬不可爲讀書而壞了身子。”
高子瞻似有一剎那的恍惚,似生母崔氏柔和的看着他,殷殷叮囑。他緩了心神,只是笑道:“多謝母親關懷,兒子省得。”
一問一答,聽在外人耳中,端的是母子情深。誰又知這母子二人的情份統共加起來,也只將將一月。
夏茵柔滿意的點頭笑道:“如此這般,甚好!我兒去吧!”
高子瞻行禮道:“母親保重身體,兒子回去了!”
說罷,偏過身,朝座上兩位‘婦’人作了個揖,淡淡一笑,翩翩而去。
張,柳二位‘婦’人微微欠身,心下震驚不已。
……
秦國夫人府座落京城南邊,這一大片住的都是王公貴族。街道寬闊平整,兩邊綠樹成蔭。秦國夫人府邸在街的東面,佔地頗大。
正午時分,一輛馬車從角‘門’而入,張氏下了馬車,換上小轎,吩咐擡轎的人,先往老夫人院裡去。
老夫人院裡,早有小丫鬟四打探望,遠遠的見着大太太的轎子,遂撒了‘腿’往回報訊。
張氏入了正房,行過禮,坐在老太太下側的海棠木長背椅上,接過丫鬟心中的溫茶,將將喝了一口,便擱下道:“老太太,人看到了。”
榻上的老‘婦’人七十上下,身着暗紅‘色’纏枝牡丹團‘花’褙子,灰紫‘色’鶴紋馬面裙,手持念珠,一雙鷹眼渾而不濁。正是那先帝的‘乳’母秦國夫人楊老夫人。
只見她把念珠放於几上,擡眼道:“如何?”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