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寂靜的夜晚。
下過一場大雨後，總算涼快下來。
夜風吹啊吹，涼悠悠的，特別舒服。
紡織二廠外，關青芳陪郭燕回了廠裡後，又偷偷溜了出來。
她沿着街道走，徑直走到一株大樹下，江平安從樹後走了出來。
“咱們挺有默契的嘛，我就給你使了個眼神，你就知道我會在這兒等你。”
關青芳白了他一眼，有些緊張，小步挪到樹後，才鬆了口氣。
“別站外邊兒，讓人看到就麻煩了。”她提醒道。
這地兒確實隱蔽，處於一個視線盲區，三方都有牆擋着。
哪怕就算有人走到近前，只要樹後的人不弄出動靜，也很難讓人發現。
更妙的是，院牆內還有個路燈亮着，剛好被樹擋住。
外邊兒只能看到幾縷弱弱的光亮，裡邊兒卻亮如白晝。
江平安笑了笑，走到樹後，把她攬腰抱在懷裡。
關青芳嚶了一聲，深吸了口氣，緩緩閉上雙眼，說不出的放鬆。
她仰着臉兒，燈光照耀下，精緻的容顏傾城傾國，肌膚白裡透紅，吹彈可破。
“伱總是喜歡氣田淑，今兒她又氣鼓鼓走了。”她眯着眼，竊竊私語道。
江平安輕聲笑道：“我不是讓黑子陪她回家了嗎？”
“燕子說的對，讓我經常送她回家，總不是個事兒。”
說完，低下頭，輕啄她的嘴脣。
關青芳睫毛顫了顫，下意識展開雙手，抱着他的腰，腦袋卻一片空白。
夜晚格外安靜，輕風吹的樹枝簌簌作響。
好一會兒，兩人分開。
關青芳連續深吸幾口氣，臉頰發燙，默默靠在江平安懷裡，不想說話。
江平安把手放在她的襯衫中，小聲說：“你是懂我的，知道換襯衫過來。”
“呸，你總想壞事兒。”關青芳羞澀道，卻沒有阻止江平安。
緩了緩神後，她好奇道：“黑子晚上知道路回來？”
“知道啊，它去過田淑家那邊兩次了，一路上早做了記號。”江平安回答道。
頓了頓，他小聲商量道：
“你能不能把頭髮上的橡皮筋取了，我喜歡看你長髮飄飄的樣子。”
“莫名其妙，不都一樣啊？”關青芳蹙眉說，但還是伸手把橡皮筋取了。
三千青絲如瀑布垂落，帶着髮香，凌亂的搭在她的肩上，似幻似夢。
輕風拂來，髮絲在風中飄蕩，更顯迷人風姿。
“你頭髮這麼黑亮，香噴噴的，是抹了頭油的嗎？”江平安聞了聞，好奇道。
關青芳嗯了聲，說：“我打小就跟我媽學會了做胭脂、花露水、頭油啥的。”
“你媽是啥成分？怎麼懂這麼多？”江平安疑惑道。
關青芳淺笑道：“放心吧，我爸媽都是僱農，往上三代都是僱農。”
“京城婁家聽說過沒有？離咱們這兒不遠有個軋鋼廠，就是婁家的。”
“現在婁家的當家人叫婁廣成，也有人私下裡喊他婁半城。”
“很早之前，我爺爺是婁家的賬房先生，我爸跟婁廣成一塊兒長大。”
“我外公家也是僱農，我媽和婁夫人一塊兒長大，雖是主僕，卻情同姐妹。”
“後來婁夫人嫁給婁廣成，就把我媽指婚給了我爸。”
“兩人結婚不久，因深受婁家信任，就被派到國外去留學深造。”
“回國後，我爸媽爲婁家立過汗馬功勞，解放後才脫離婁家，成爲高中老師。”
“另外，我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也都是高中老師。”
“這也是燕子爲啥總說我家是書香門第，其實嚴格來說，真算不上。”
“所以我很少跟人說家裡的情況，也不想被人打上出生書香門第的標籤。”
江平安含笑道：“可你身上的氣質，溫文爾雅的，就很有書香氣質啊！”
頓了頓，他又小聲跟關青芳耳語了好一會兒。
關青芳先是愣了下，接着眉頭緩緩皺起，面露將信將疑之色，最後認真思考。
“當工人？以我家的人脈倒容易都去當工人，他們也都有本事，可怎麼勸？”
江平安沉吟道：“你就說無意從田淑家偷聽來的吧，把事情說的越嚴重越好。”
如果關青芳家的成分不好，根兒上就定了性，他不會多勸。
既然他們都是僱農，倒是可以提上一嘴，聽不聽勸就由她家自己選擇了。
“行，我回去試試，如果真有你說的那麼可怕，還是當工人好。”關青芳說。
工農的地位確實高，農民他們家肯定當不了，當工人倒也不錯。
相比起來，技術工人的工資其實比高中老師的工資還要高不少。
說完正事，兩人緊緊相擁着，湊一塊兒啃來啃去。
分開後，關青芳按着江平安的手，羞紅着臉說：
“我倒不是捨不得，可你好意思讓我在這兒啊？”
“那你這樣……或者這樣……然後這樣……”江平安跟她竊竊私語。
這姑娘聰明歸聰明，就是懂得知識少，需要耐心教她。
關青芳越聽越臉紅，雙手捂臉，羞的直搖頭。
江平安好一陣勸。
關青芳嚅嚅嘴，把額頭的髮絲撥至耳後，羞羞答答低頭看了一眼，蹲了下去。
……
“吐……吐……”關青芳壓着嗓子，直吐口水，噁心乾嘔。
江平安遞了手絹過去，緊了緊腰帶，長長的吐了口氣，關心道：
“沒事兒吧？”
關青芳接過手絹，搖搖頭，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燕子也學了這個的？”她直起身來，深吸了口氣好奇問道。
江平安含笑點頭。
關青芳心裡頓時平衡不少，咬牙道：“你從哪兒學來的這些？”
“晚上是回工廠，還是去我那兒？”江平安答非所問道。
關青芳沉吟片刻，小聲回道：
“回工廠宿舍吧，我跟燕子上下鋪，要是不回去，她又問東問西了。”
“你彆着急，等下個星期搬出來住後，我們再找機會，不會讓你失望。”
江平安捧着她精緻的臉蛋兒，笑吟吟道：“沒事兒，咱們來日方長。”
“對了，你這麼晚回去，怎麼跟燕子解釋？”
關青芳抿嘴笑道：“我跟她說去閱覽室看書。”
“她知道我喜歡看書，應該不會懷疑。”
江平安笑了笑，問：“咱們廠的圖書館好不好借書？”
上半年在學校學習時，他把從陳秀貞家弄來的機械書籍，全都學完了。
所以如果要考關於機械方面的理論方面，他紙上談兵，也算半個專家。
參加工作後，原本他打算等清閒下來，再去圖書館找些書繼續全方位學習。
既然這會兒關青芳說起來了，倒不如先問問情況。
關青芳笑着回道：“你跟老趙說一聲。”
“請他幫忙辦個借閱證，就能夠免費在廠裡圖書館借書閱讀了。”
“每次最多借兩本書，借書時一本書押五塊錢押金，損壞了要賠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