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劍不許用外物。”
太陰劍子魚千子提着一口長劍，咬牙切齒地走出來。
她還是老樣子，身穿月白仙裙，容貌絕美，青絲如瀑，果然已經晉升金丹中期的境界，且穩固得不成樣子。
小臉上，滿是惱怒。
“戰艦，不是外物。”
江定淡淡道。
這是根本，不能讓人否決，不然真的會讓他的道心動盪。
因爲他本身就是這麼認爲的，不允許別人胡言亂語，顛倒黑白，罔顧事實。
“不是外物？！”
魚千子被氣笑了，強忍怒火道：“遍尋古今，界內界外的劍道強者，有人會攜帶一艘機關鉅艦作爲劍鞘嗎？”
“你有聽說過嗎？”
“你能不能摸着你的良心，說說，這到底是不是劍鞘？”
她注視面前之人的眼睛。
“戰艦就是劍鞘。”
江定沒有任何猶豫地說道。
“好好好……”
魚千子深吸一口氣，胸口急劇起伏，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你別得意。”
“那我也能用外物！”
魚千子指了指自己身後的五階虛空之寶廣寒宮，威脅道：“它一擊之下，你會沒命的，現在走，我還可以放過你的，太陰劍子自古以來都是以寬宏大量聞名於世的，我不會在事後報復你的。”
五階虛空之寶！
安思言兩人面色微變。
對於外宗劍子，她們是一點都不信任，時刻防範。
“隨便你。”
江定不在意，並不擔心。
同階鬥劍之中，使用外物，會對一名劍修的劍心造成毀滅性打擊，相當於從根本上否認其手中之劍，不再信任了，寶劍因此蒙塵。
這，也許對仙門是有利的。
是她們的劍子自己的舉動造成的劍心破碎，仙門沒有施加任何外力影響。
至於危險？
沒有危險，至少在仙門內沒有。
“伱——”
魚千子語塞。
這一刻，她是真的有點痛恨自小接受的劍道傳承。
不假外物，唯憑手中劍取！
在鑄造鋒利的劍刃的同時，也限制了許多。
“你這是邪路，遲早會出問題的。”
魚千子深吸一口氣，排除心中的雜念，再度平靜如湖。
鏗！
她拔出手中的雪白長劍，清越的劍鳴聲伴隨着太陰劍意傳遍四方，凍結萬物，至銳至寒，至幻，爲神魂一道的劍道主宰。
“上代太陰劍子已死。”
“吾名太陰。”
魚千子捧劍，微微鞠躬，靜靜道：“閣下，請指教。”
江定微微一怔。
相比《大日劍經》上的記載，魚千子的鬥劍禮儀似乎要有禮貌和謙虛得多啊，一看就是有文化有涵養的大戶人家出身。
不像《大日劍經》上，幾乎就是指着鼻子在說，你們趕緊過來領死。
他還以爲，所有劍道宗門都是這樣呢。
“好！”
江定一劍斬出。
轟隆！
劍出，風雲動。
天地轟隆作響，數十公里的天地靈氣爲之匯聚，在破滅意志的號令下匯聚於劍下，輝煌的光和熱。
從遠處看，一道耀陽從天而降，數百金丹在此也要一擊而滅，簡直是駭人聽聞。
“道子……”
安思言和金鈴風輕吸一口氣。
她們再一次目睹了九大仙宗道子級的力量，難怪可以阻擋仙門數千年，至今無法東擴。
這種力量，一旦成長起來，數萬數十萬的軍團在面前也要灰灰湮滅。
“這口飛劍……”
魚千子見此，不無嫉妒。
劍主神識一展，天然就是五十公里，都比得上元嬰修士了，她的神識現在纔是四十接近五十公里，這還是金丹中期。
劍刃之間，自帶滅法效果，無需催動什麼劍術就在，天生就有。
破法仙金！
太清神鐵！
兩大神物融爲一爐，億萬劍修來此，也要嫉妒得眼睛發紅。
僅僅此一劍，就比她金丹中期全力揮出的一劍還要強。
這就是完整狀態的大日劍閣劍子，而不是青木仙宗生造出的仿品。
“明珠蒙塵，”
魚千子輕嘆一聲，拔劍斬出。
“如此明珠，卻在一個如此粗鄙的劍客手中，我爲其感到不公。”
夜空下，朦朦的劍域展開四十餘公里，每一道劍氣都包含了冰冷的太陰劍意意志，至寒至幻至銳。
雖無法域之名，卻有法域之實，牢牢控制方圓四十餘公里的天地靈氣流動，元嬰真君在此也奪不走控制權。
鏗！
近在咫尺，又或者是遠在天邊的縹緲劍鳴聲中，一輪明月在劍域中升騰而起。
不緊不慢，不疾不徐。
沒有大日那樣的暴躁，毀滅一切，是那樣的條理分明，優雅從容。
安思言和金鈴風屏住呼吸，緊張地注視。
在兩口可怕的飛劍相接觸之前，兩方的劍域開始重迭，可以看到，金丹中期的明月劍域在與大日劍域的對拼之中稍微落入下風。
可以想見，若是同階必定會更加不堪，在力量的大小上存在差距。
大日飛劍和明月飛劍在瞬息之間交匯。
先是滋滋的聲音，兩道劍光互相湮滅，空間在溶解，消散於無形。
兩口飛劍在剎那之間碰撞千百次！
太陰太陽之劍互相交擊，互相湮滅，有時又詭異的共通，翻倍式的增強，激活了某種共鳴。
劍刃千百次劈斬之後，
大日劍光逐漸暗淡，明月劍光逐漸耀眼。
江定神色默然。
剎那之間劍刃千百次互相劈斬，尖利的鏗鏘聲要刺破成羣修士的耳膜。
看似旗鼓相當，實則每一次劈殺太清飛劍都是以劍氣凝聚弱力點應對太陰飛劍的強力點。
劍術和飛劍的靈活性有所不及。
往往劍勢還未完全施展開，就被太陰飛劍強行打斷。
明明飛劍實力更強，卻在廝殺中落於下風。
再這樣持續下去，必敗無疑。
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要被人以弱勝強。
“這就是劍不一的代價。”
太陰劍子魚千子鄙視，敦敦教導，苦口婆心：“你現在放棄外物，專心劍道還來得及，不然未來你將會在某處陷入瓶頸，再難掙脫。”
“劍道是有所束縛，但這麼多劍道高人都不知道，就你知道了？”
“一時之快，必然要付出抱憾終身的代價！”
“是這樣嗎？”
江定表情平靜。
心中沒有因爲她的話出現任何情緒波動。
同自己若有若無地想要引動太陰劍子劍心破碎一樣，對方似乎也存在這種念頭，無論如何，中央陣靈計算機會遵守自己的諾言，只要罪不在她，她就會沒事，算計得很清楚。
傳統劍修的路，不說對不對。
就是對，自己從哪裡走？
八大仙宗傾囊相授嗎？
真信了她的鬼話，到時候不上不下，纔是一輩子卡在元嬰境界，永遠無法掙脫、
到時候，也許能得到這位太陰仙子一聲嘆息，還有憐憫的目光，又或許還會誠懇的道歉，言及當年自己年幼，思慮不周，還請恕罪之類的。
“劍，九。”
江定淡淡道。
轟！
正在與太陰飛劍纏鬥的太清飛劍爆發出璀璨的耀光，無盡炙熱，轟的一聲掙脫開來。 這是力量更加強大帶來的戰場主動權。
而後，劍域吞吐數十公里天地靈氣，大日光芒極速回應，向這裡聚集。
劍光吞吐無盡太陽光芒，驟然一分爲九，變爲九個炙熱耀眼的太陽！
瞬息之間，九日凌空，摧毀了四周的夜空，冰涼的月光被盡數驅逐，雲朵蒸騰殆盡，露出萬里無雲的蒼青天穹，沒有一絲雜色。
九輪大日，光芒普照大地！
四周溫度急劇暴漲，轉瞬間變成數百度，上千度，凡類生靈已經無法生存，盡數成焦炭，點滴生機不存，劍中先天就存在毀滅的因素。
“這是你創造出的劍術？”
魚千子心中一震。
數十年而已，一門劍術就從無到有，且完全貼合使用者，這還是在堪稱劍術荒漠的東極魔門之中。
如此可怕的創造研發能力，在她的心中引起不安。
這種劍術，在青木仙宗的月脈之中，即使劍子和諸多長老一同努力，至少需要數百年纔有可能出世。
“可笑的劍術！”
“拙略不堪！”
魚千子面上不動聲色，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這是事實。
相比於月脈千錘百煉，數十萬年傳承下來的劍術，這一式劍九，在她的眼中也就是有靈性而已，處處是漏洞，處處是破綻，還都無法全部發揮飛劍和劍意的力量。
“月逝！”
魚千子輕吟，猶如仙宮之中的悠遠樂聲。
叮！
一聲清脆的劍鳴，傳遍方圓數十公里每一個修士的內心，在心底裡響起，甚至超越了光，超越了飛劍的速度，出即至。
而後，一口化作光芒的月白之劍，正面迎着九輪大日正中心殺去，不退不避。
安思言兩人神色變了。
這一口月白光芒之劍的氣勢不如九輪大日的煌煌赫赫，但她的速度，飛劍的速度就是比九輪大日快得多！
靈動而精巧，修士劍術的一個巔峰，沒有什麼可以阻擋，沿着蜿蜿蜒蜒的空間最短距離，瞬息殺至。
“劍道第二境，劍氣雷音。”
江定自語。
劍未至，音已聞。
這就是劍氣雷音，劍道上的極速。
而且，已經走到劍氣雷音的最巔峰，即將突破劍道第三境練劍成絲的境界，很近了，甚至下一秒突破都不奇怪。
這就是劍宗劍子的劍術！
她除了飛劍不行，其它方面都已經達到了昔年日月劍閣太陰劍子的程度。
只是轉過一個念頭，兩口飛劍已經相交。
月白劍光與第一輪大日接觸。
滋滋……
輕微接觸些許，第一輪大日夢幻泡影一樣破滅，什麼恐怖的暴漲，轟破融化的空間全都沒有，被精準刺入劍術結構的核心，四兩撥千斤，一擊而滅。
第一輪大日如此，
第二輪，第三輪，第四輪……第八輪大日盡數如此！
月白飛劍下，大日隕落！
這新生的劍九劍術，在一般元嬰真君眼中，恐怖，強大，無懈可擊。
在鑽研傳承了數十萬年劍術的霸主宗門劍子眼中，破綻滿身，像是一個高速奔馳的龐大木頭戰車，看起來可怕，實則只要在軸承處輕輕一劃，這個木頭戰車就會瞬間破碎，轟然倒塌。
“在劍道強者面前，不要使用未完成的劍術。”
江定將眼前這一幕記下來。
使用未完成的劍術，還不如使用最基礎的御劍術，除了威力低一些，想要找到破綻，施展四兩撥千斤幾乎不可能。
基礎劍術太過簡單，談不上什麼破綻。
叮！
最後一輪大日，月白飛劍想要故技重施，一劍斬破核心，四兩撥千斤，卻遇到了驟然加速的太清飛劍本體，在間不容髮之間兩口飛劍正面對拼在一起，再沒有一絲花巧。
轟！
轟轟！
可怕的爆炸發生，四周空間層層粉碎，冰冷且迷幻的月光，炙熱毀滅的太陽光芒在天空爆炸，一會兒凍結軀體，神魂陷入永恆的幻境，一會兒炙熱霸道的高溫，極致的毀滅，神魂連同血肉都成灰灰。
瞬息之間，結果出現。
毀滅的太陽光芒漸漸熄滅，天空和大地再次被夜色和微涼的月光籠罩，從日夜交替變成月色主宰天空，再無其他。
一口靈光暗淡的藍金飛劍崩飛。
月白飛劍光芒大盛！
“去！”
太陰劍子眸中驟然變得森寒無比，殺意滿腔。
月白飛劍徒然明亮！
朦朧而沒有絲毫刺眼的光芒籠罩四方，月白飛劍的速度比任何時候都要快，超過了神識反應的速度。
甚至比最初劍氣雷音的時候還要快數倍！
清越的劍鳴聲中，那道劍光開始扭曲，變形，完全貼合空間的間隙而行，空間不再是阻礙，而是變成推動加速的力量。
劍氣雷音，
而且有劍道第三境，煉劍成絲的特徵了！
這，是要乘着對手還未展開最終實力之前，藉助其輕敵的間隙，將其斬殺！
魚千子的眼睛明亮如月。
她有預感，如果能成功，自己的劍術、劍心、劍意，必定能踏入全新的一個臺階。
因爲這就是當代的大日劍子！
不管如何，這就是結果。
劍下只論結果。
無需什麼理由，無需什麼藉口，月脈多年的夙願，不知多少月脈劍道前輩臨死前心念唸的目標就在眼前。
扭曲的月白劍光出，至。
這口攜帶不知多少月脈希望的飛劍爆發了全力，極盡昇華，帶着可怕的力量，斬在青衣少年的身上。
轟！
一道身影，吐血後退數公里之地，血灑天空，軀體幾乎彎折成兩半，體表劍氣護盾一層層破滅，一層層生出，最後只剩下薄薄的一層，還有瞬移至胸口，險險阻擋藍金劍體。
“沒死？”
魚千子心中一冷，殺意滔天，在不甘。
“好，”
“你機會抓得很好，我都反應不過來。”
數裡之外，江定抹了嘴角的鮮血，以法力續接斷裂的身體斷裂的骨骼和經脈，將自己暴露出的劍術破綻盡數記在心中，眼睛血紅，冷淡道。
“可惜啊，你的飛劍不知道是從哪裡撿來的破銅爛鐵，太弱了，即使我給了你如此好的時機，還是不能如何。”
轟隆！
天空中，朦朦朧朧，超級戰艦大日號露出形體，炮口吞吐無盡天地靈氣，磁光映照天上地下，無所不在，無所不存。
靈子雷達，牢牢地鎖定住遠處少女的神魂！
四階電磁雷雲陣在轟隆之中雷霆陣紋鋪展四方，七十二個電磁加速器嗡鳴作響，磁雲裂星炮蓄能完成，蓄勢待發。
“等等……”
“你冷靜點！”
魚千子頭皮心中發毛，極致的冰涼感席捲全身，慌亂道：“我是客人，客人！你不能打死我，這會有麻煩的！”
“我們在比試，比試懂嗎？！”
轟！
可怕的閃耀雷光之中，什麼都消失了。
天上出現一口飛劍，主宰一切，宣告一切，她堂堂皇皇而行，明明沒有什麼劍氣雷音，沒有煉劍成絲，不理會什麼空間最短距離，直接撞破粉碎空間。
但就是速度恐怖到極致！
從外界看，只能看到一口極盡昇華，燃燒精血的月白飛劍被一劍斬飛，劍體上多出一道破滅劍痕，靈光暗淡無比，哀鳴不止，不知崩飛到了何處。
在同一個瞬間，少女的腰間出現一道清晰的劍光，帶着滿腔的殺意，要攔腰斬斷成兩截，血肉神魂磨滅成齏粉。
什麼劍氣護盾，什麼護身至寶。
在這一瞬間根本無用，來不及激發。
“不！”
魚千子驚恐大叫。
在這個時候，她切實體會到了月脈劍道先輩面對大日劍子的恐懼。
明明平時鬥劍都還有來回，但當真的生死相向，全力出手的時候，一劍落下，所有的花巧盡成空，沒有任何作用。
其間的差距，是仙宗分支勢力和界域主宰的巨大天塹，不可動搖！
雖號稱同等，實際卻不可相提並論。
轟！
在這一瞬間，道道法網出現在月白仙裙少女的身上，保護住了她，但也僅限於保住她的性命，再沒有任何多餘。
“噗！”
魚千子纖腰一矮，吐血着砸落地面，癱軟如泥，渾身筋骨咔嚓作響，在這一瞬間不知斷了多少根骨骼。
衣裙破碎，不少地方的血肉變成齏粉，渾身氣息斷崖式下跌，雙眼失去神采，木木的。
江定閉上眼睛，極力平復自己內心的洶涌殺意。
剛剛，在那口月白飛劍斬落的瞬間，他甚至以爲自己要死了，骨骼都斷了十七根，經脈破碎，臂骨成齏粉。
自出生以來，受到的最重的傷。
就是今天。
就是面前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