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王太妃笑着和太后說話,旁邊的醇郡王世子揮動着手地去抓盤子裡的龍眼。
旁邊的宮人跟着笑,“太后娘娘您瞧,世子爺一手能抓住三個呢。”
太后眯着眼睛看醇郡王世子,然後向醇郡王妃點頭,“有這樣伶俐的孩子,你也是個有福氣的。”
醇郡王妃站起身來向太后謝恩。
太后捻着手裡的佛珠,“宗室就要人丁興旺我們大周朝的江山才能穩固。”
獻王太妃笑道:“所以才說今年是個好兆頭。”說着吩咐下人將錦盒擺上來,“這是用咱們宗室孩子的小衣服縫了牀百子嬰戲被。”
看到漂亮的繡工太后眼前一亮,“真是好,難得你會想到這個。”現在最讓她擔心的不是皇帝整日裡呆在上清院,而是後宮沒有一人能有孕。
醇郡王世子忽然伸出小手“哦哦”地喊了兩聲。
醇郡王妃笑道:“難不成是認出這被子裡有他的小衣服。”
小孩子哪有這樣的眼力,知道醇郡王妃是逗笑,可是看到世子爺的小模樣,好像是真的一樣,好久沒見過小孩子的太后娘娘也笑彎了眼睛,“說不得是識得,現在的小孩子都聰明。”
醇郡王妃道:“都是楊大小姐治好了世子爺的病,如果沒有大小姐,我們母子說不得早就……”
醇郡王妃每次看到兒子都會想起生產那一天。
獻王太妃怕她嚇到太后忙道:“看你,好好的日子怎麼說起這個。”
醇郡王妃急忙去抹眼角。
太后卻來了興致,“楊大小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還要太妃出面求親。”
“楊大小姐是極好的人,”醇郡王妃眼睛紅腫,“要不是楊大小姐七老爺家的孩子也沒了。”
太后驚訝地揚起眉毛,看向獻王太妃。“我整日在宮中倒是沒聽說的那麼仔細,今日你們過來了倒應該好好講一講。”
上清院吵的翻天覆地,太后宮裡倒是一片祥和,獻王太妃不由自主地彎起嘴脣,讓那些老狗去鬧,鬧夠了他們就知道,這是她要管的事,誰也別想插手。
……
常老夫人躺在軟榻上聽消息,“見過老爺了?”
陳媽媽搖搖頭,“沒有。用了些銀錢,可是……還不讓見……”
常老夫人皺起眉頭,“那是他沒骨氣在牢裡吐了口。朝廷知道他有內情沒說,一定會想方設法掏乾淨。”
陳媽媽聽得有些害怕,“老夫人的意思是,老爺會被定罪。”
常老夫人臉上看不出悲喜。
陳媽媽卻有些慌張,“那要怎麼辦纔好?”
常老夫人聲音冷淡。“遇事慌張,沒有半分的思量,走到這一步能怪誰?我說的話他若是肯聽進去一句就不會有今天的牢獄之災,說到底還是眼皮子淺,就像那賤人一樣,若是我的兒子決計不會如此。”
聽得常老夫人的話。陳媽媽不禁覺得脊背發涼,老夫人一直懷疑老爺不是她親生,當年京中鬧災荒。劉家那邊出了事,老夫人陪着表夫人回劉家,誰知道路上遇到災民兩個人都動了胎氣,沒辦法才就近在楊家生了孩子,前前後後幫襯的就是楊氏的祖母楊老夫人。
常老夫人似是也想到了往事。睜開了眼睛,“我那時是如果待她們。到了緊要關頭她們兩個卻一起來算計我,我一個康健的孩子,卻換了個病弱的,她們是算準了那孩子過不了幾日就會夭折,才推到我頭上,誰都知道劉氏有病在身,一直向楊家拿藥,卻到了生產的時候,我的兒子卻不如她的,這是什麼道理?當年劉氏拉着我去清華寺求福就是存了這樣的心思,因爲這件事我被常家長輩責怪,我們骨肉分離,她們卻過的逍遙自在。”
楊秉正翻了案,聽說楊家的祖業也要還回來,常老夫人想到這個就覺得胸口憋悶,幾十年壓在上面一口氣,就是吐不出來,日日夜夜折磨着她讓她不能安生,劉氏死的時候她總算舒服些,楊家破敗的時候她就覺得痛快多了,現在這塊石頭又重新壓了回來,常老夫人想到這裡就要撐着身子坐起來,旁邊的陳媽媽見到這樣的情形,不禁心頭狂跳,“老夫人,您可別着急,來日方長,咱們再慢慢籌劃。”
聽得這樣的話,常老夫人臉上露出奇異的笑容,“我當然不能就這樣算了,我活着就是爲了找回我自己的兒子,讓楊家爲當年的事付出代價。”
所以常家怎麼樣她不關心,在她身邊長大的是那賤人的兒子,上天保佑他沒有因爲生下太羸弱而死,因爲他的存在時時刻刻在提醒她,她和楊家、劉氏那個賤人有一筆血債,她要讓他們還,用命來還。
常老夫人想到這裡,外面的丫鬟來稟告,“老夫人,五爺來了。”
常老夫人看向陳媽媽,陳媽媽忙將她攙扶着躺下來,轉眼間常老夫人又恢復了一臉悲傷、虛弱的模樣。
常亦寧進屋向常老夫人請安。
常老夫人揮揮手關切地看向常亦寧,“總算是回來,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母親和我都要撐不住了,你父親如今這般,你再出了事,我要怎麼活,”說着頓了頓,很是急切地問,“舞弊的案子怎麼樣?有沒有牽扯到你。”
常亦寧恭敬地道:“馮閣老、閆閣老還有書院的博士爲我作保。”
常老夫人整個身體彷彿輕鬆了很多,不住地點頭,“這就好,這就好。”說着話忍不住眼淚往下流。
看着壓抑哭泣的祖母,常亦寧心裡忽然軟起來,他在祖母身邊長大,祖母一直對他十分的疼愛,他寫的第一個字是祖母教的,祖母給他請最好的西席,去最好的書院,筆墨紙硯都是祖母讓人去買,從來不假手他人。
楊家的事祖母有錯,可畢竟是他的祖母,一路上他想要問個清楚,可話到嘴邊看到祖母滿是皺紋的臉,他又吞了回去。
“祖母,楊家的事是我們不對,”常亦寧說到這裡頓了頓,“我們家欠楊家多少都還給楊……茉蘭,祖母教我君子坦蕩不就是要如此。”
常老夫人半晌才嘆了口氣,“這件事上我做的有偏頗,我是真沒想到茉蘭會不嫁給你,到現在我還沒弄清楚,她是嫌我們常家門頭低,還是嫌你不夠好,或是嫌我這個長輩對她關切太少。”
他又何嘗知曉,從前爲了前程他很少想這些事,最近因爲科場舞弊案被牽連,耳邊都是楊家的事,反而想起楊茉蘭來,現在的楊茉蘭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喜歡楊茉蘭從前柔軟的性子,見到他會低頭會紅着臉莞爾,他給楊老夫人請安的時候,楊茉蘭會靠在祖母肩膀上笑,偷偷地看着他。
不復往昔。現在的楊茉蘭從常家搬走之後就和他沒有了一點關係,就好像個陌生人,他卻控制不住地關切她,甚至欣賞她,他想如果楊茉蘭現在對他紅着臉莞爾一笑,他的心會隨她跳動。
所有的事卻不是照他喜歡的來。
常老夫人道:“亦寧,你有沒有打聽打聽喬家的事?喬老爺被抓,喬夫人病着,現在整個喬家都靠喬大小姐,咱們兩家是要結親的……”
祖母還想着和喬家結親,常亦寧皺起眉頭,“祖母……”
常老夫人紅着眼睛看常亦寧,“你不是想要去馮閣老身邊,將來也好……找到證據揭發馮閣老,現在這個時候你捨棄了喬家,馮閣老會覺得你不可靠,就算要退婚也不能是現在,等到喬老爺那邊有了結果再說。”
他等時機入仕就是要留在馮閣老身邊,就算不能一舉將馮閣老推翻,也能從馮黨身上刮出一層血肉來。
可是現在的情形,他不想要在這裡聽祖母說話,只想要去保合堂找到楊茉蘭將所有一切說清楚,說他爲何要和喬家結親,爲何要……
到頭來又有什麼用。
……
楊茉看着緊張的高正春。
自從蔣平帶來消息說朝廷可能重開科舉,高正春就緊張的不得了,這次如果考不中就真的是笑話了。
高正春消瘦的肩膀有些沉重,看着中哥在屋子裡活蹦亂跳。
中哥是因爲長期營養不良才會得病,經過輸血漿好多了。楊茉就讓江掌櫃在藥鋪裡騰出一間房給高正春一家住,高氏性子淳樸幫着藥鋪裡的婆子漿洗布巾,江掌櫃每個月都比照僱來的漿洗婆子給高氏工錢。
江掌櫃站在一旁笑呵呵,“高秀才定能考上。”
江掌櫃這樣一說,高正春反而更加緊張。
楊茉道:“要不要借些書來?”高正春在侯家捱了打之後書都丟光了。
高正春慌忙不迭地點頭。
這個屋子裡都是郎中,要去哪裡借書,蔣平這次反應很快,“我……去問問。”
哪裡能事事都依靠周成陵,楊茉道:“不如你開個書單,讓江掌櫃去找找看。”
楊茉話音剛落,身後傳來周成陵的聲音,“讓蔣平拿我的帖子去紅山書院,高正春這幾天就去書院裡找書。”
聽到書院兩個字高正春眼睛都亮了,站起身來不知道該怎麼謝周成陵,忙向蔣平求助。
蔣平清清嗓子,“這是我家少爺,行十,叫周十爺。”
周十爺,那不是國姓?
————
晚上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