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漸落,男人收回手指,一把丟開了安淺夏,他大步流星從她身邊走開,再懶得看她一眼。
四周的喧鬧聲逐一消失,安淺夏怔在原地,耳邊還索繞着他無情的話語。她感覺到深深地無力,整個人就如同斷了線地風箏,搖搖欲墜地順着冰涼的牆壁滑落在地。
不久,大廳內響起一陣悠揚的音樂,伴隨着主持人高昂的聲線:“請在場的各位有序入座,咱們今天的拍賣會,即將正式開始。”
安淺夏這才悠悠回神,望了望坐在第一排,氣場仍是冰涼的顧千夜,她選擇坐在最後一排。
拍品一個一個被搬上舞臺,安淺夏目不轉睛地盯着母親的那幅畫看了許久,她至今仍記得母親在病拿着畫筆畫畫,那熠熠生輝的樣子。她從未見過母親那麼開心,似乎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綻放着迷人的魅力。
安淺夏多想衝上舞臺,抱着那幅畫轉身就走!可是……她又想到病奄奄一息的父親,最終也只得握緊雙拳,什麼也做不了。
拍賣會已接近尾聲,在場的衆人開始爲這幅畫晉升飆價。
“接下來的拍品,是這幅名爲《深秋》的畫作,它是伊雪珍大師臨終之作,底價爲一百萬元!每次加價不少於十萬元!”
“兩百萬!”
“兩百五十萬!”
“三百萬!”
不斷有人舉起牌子叫價,伊雪珍怎麼說也是顧千夜的岳母,誰都想買顧千夜一個面子。拍賣價格正如安淺夏所期待的那樣,一路飆升,短短五分鐘就已經多了一個百分點。
“還有沒有人要加價?”主持人慷慨激昂道:“一千萬,第一次,一千萬第二次,一千萬,第三……”
“兩千萬。”
男人不慌不忙,薄脣微啓,一張俊逸得撩人心魄的臉劃過一絲輕蔑。
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出手闊氣的男人身上,誰會有閒情逸致,花兩千萬買一副畫呢?
“還有要加價的嗎?兩千萬第一次,兩千萬第二次,兩千萬第三次,成交!恭喜顧先生,這幅《深秋》歸您所有了!”
顧先生……
安淺夏怔然,剛纔叫價兩千萬的人,竟然是顧千夜!
她眼睜睜看着主持人邀請顧千夜上臺領畫,這廝人模狗樣的站在舞臺中央,握着話筒笑容邪肆,他的目光正直勾勾的落在自己身上,安淺夏感到一陣惡寒,就聽顧千夜深情款款地說:“剛纔的兩千萬我將代表我的妻子全部捐給慈善機構,至於我岳母的這幅畫,我也將重新送給我的妻子,作爲我們結婚三週年的禮物。”
語畢,臺下響起陣陣掌聲,衆人都說顧千夜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好丈夫。
只有安淺夏,在下面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上前,親手撕碎了他的虛僞。
爲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麼壞的人?!顧千夜簡短的幾句話就輕而易舉的撲滅了她所有希望,母親的畫現在落入了他的手裡,而賣畫的錢,他竟然代表她全部捐了出去。這樣一來,這場拍賣會她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但顧千夜卻賺了個好丈夫的頭銜!
想到醫院裡生死未卜的父親,安淺夏紅了眼眶,指甲狠狠扎進掌心。
她該怎麼辦……
晚上十點,拍賣會圓滿結束。顧千夜牽着安淺夏的手,與在座的各位一一揮別,然後安淺夏不得已坐上了他的路虎車。
車速有些快,顧千夜打開窗戶,刺骨冷風一個勁的灌進車廂,安淺夏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
她恨極了,撲過來就要拔車鑰匙。
顧千夜皺眉,一個急轉彎,安淺夏不受控制地往副駕駛座的車門倒去,她的額角重重撞上了窗框,疼的不禁倒抽了口冷氣。
“瘋子。”他咒罵道。手指不知按上車上哪個按鈕,四面車窗頓時牢牢關上。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安淺夏瘋了一樣的質問他,在仇恨的刺激下,她幾乎感受不到額角的疼痛。
顧千夜透過後視鏡看她癲瘋的樣子,被他緊握在手的方向盤傳來快要碎裂的響聲,他目視前方,冷笑着反問道:“怎麼?我送你的禮物,不喜歡?”
這個男人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他怎麼可以如此風輕雲淡!
安淺夏一度氣到哽咽,她實在沒辦法繼續與惡魔呆在一起,車廂裡的空氣沉悶的好像要結冰:“停車,放我下來!”
顧千夜卻視若無睹,看都不看她一眼。
夜深了,車窗外漆黑一片,道路兩旁的路燈忽明忽暗,夜風陣陣,呼嘯着吹打着樹枝,這是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奏。
安淺夏憤怒的咆哮道:“我說停車!顧千夜,你聾了嗎?!”
“你憑什麼攪亂我的人生!你憑什麼獨斷的以爲全世界都欠你的!顧千夜,你就是個王八蛋!”
安淺夏的咒罵並沒有引起顧千夜絲毫的反應,他平靜的望着道路,彷彿沒有聽見女人刺耳的話語,只是那雙邪魅妖孽的眼眸幽深如古譚。
車子突然加速,如同一隻失了控的獅子,飛馳在道路。
安淺夏只覺得陣陣頭暈目眩,哪裡還有半分力氣逼他停車。
她整個人無助的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抱着冰涼的胳膊,呆滯地望着窗外一閃而過的道路,眼神空洞洞的,看不出半點神韻。
車廂突然變得異常安靜,顧千夜稍有疑惑,他透過後視鏡悄悄打量着安淺夏,看到她無助又安靜的模樣,他的心臟驟停了一秒,密密麻麻的疼痛自胸口傳遍全身。
顧千夜暗罵了聲該死,下意識放慢了車速,拼了命才壓抑住想要保護她的衝動,他清楚的知道,他對這個女人的憐憫,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路虎車最終駛入西郊別墅小區。
顧千夜替她打開了車門,安淺夏卻不願意下車,她注視着面前這棟漂亮的房子,熟悉又陌生,這是她和顧千夜當初結婚時的新房,而她在裡面生活的畫面,彷彿隔了千年之久。
“下車!”
男人憤怒的咆哮聲打斷了她的回憶,那些回憶就如同零零碎碎的玻璃片,落在她的心上,扎的她痛徹心扉。
安淺夏突然從車裡竄了出來,她撒就跑,拼了命的往前跑,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她只是想離開,不願與顧千夜有一秒獨處的時間。
冷風呼嘯着從她耳邊吹過,豆大的雨點猛地砸了下來,這些都沒有阻擋住安淺夏的腳步,她仍然在奔跑,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渾身都溼透了。
雨水逐漸模糊了她的視線,安淺夏冷的發抖,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溫潤如玉的姐姐,穿着白裙子,就站在她的身側,對她露出溫柔的笑臉,姐姐的聲音一如既往地乾淨好聽,她說:“夏夏,你要好好的活着。”
好好的活着……
這是姐姐臨終前對她的囑咐。
“可是姐,我寧願死去的那個人是我,我也要你活着。如果你還活着,我們安家就不會落到這幅田地了,對嗎?”
雨水落進眼睛裡,和着淚水從她的面頰流淌而下,安淺夏試着靠近姐姐,可是,她纔剛伸出手,她的姐姐便化作無數星星點點的碎片,消逝在風中。
“姐!”
安淺夏搖着頭,痛苦的蹲子。
她知道,她的姐姐再也回不來了。全世界最疼愛她的人,已經死了。
一陣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安淺夏本想躲,但腳下一軟,她啪嗒一聲摔倒在地上,膝蓋手肘都磨破了皮,再想起來時,全身上下使不出一絲氣力。
這聲響動,吸引了明傑的注意。
他率領一衆人手,悄悄推開道路旁的樹叢,一道女子的身影即刻倒映與眼前,明傑見她倒在地上,急忙向前,拘謹的問道:“夫人,您還好嗎?”
安淺夏虛弱的搖了搖頭,仍在掙扎:“放我走。”
“夫人,您還是乖乖回去吧,否則總裁不會讓您好過的。”
“放我走。”她仍然重複着這三個字。
“夫人……”
“放我走!”
“那我只好冒犯了。”明傑起身,對着身後的人手吩咐道:“把夫人扛在肩上,強行帶回去。”
“是。”
那幾個身強力壯的大漢不由分說,迅速將安淺夏從地上拖起來,然後重重甩在肩膀上,她被他們扛着帶走,身體裡的血液一個勁的往回流,她難受想吐,幾欲掙扎又逢失敗,安淺夏在雨水的洗禮下,深深地感受到恐懼與絕望。
別墅前,顧千夜已經洗完澡,換上了睡袍,他搬了張椅子坐在門前,十分瀟灑自如,一雙凌厲的黑眸裡寫滿了戲虐。只是坐着不動,就有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
雨,不停地下。
他的心裡不知怎麼,陡然多了分緊張。
拿過電話,他迅速播出一通號碼:“人帶回來沒有?”
明傑說:“總裁,夫人已經找到了,現在正在回去的路上。”
“動作快點!沒看到下這麼大的雨嗎!”
明傑有些懵:“總裁,您是在擔心……夫人會淋雨?”
可是剛剛他想拿雨傘出來尋找夫人,總裁卻說:“不用拿,最好淋的那該死的女病一場,讓她終生難忘!”
被這麼一問,顧千夜倒是顯得有些不自然,他恨恨地咆哮回去:“我在擔心她?明傑,我看你是做夢還沒醒。限你五分鐘之內,將那女人帶到我的面前來,否則,我想你就該回家繼續做夢去了。”
“是。”
明傑覺得總裁有點兒莫名其妙,身爲下屬,他也不敢多想什麼。
求收藏求投票求留言,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