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婉荷是可愛,可憐沒人愛,不然也不會一直單身。
到了書裡,還成爲一個在陰間遊走渡人魂魄的渡魂師。
簡直倒黴到家了。
再看身上的衣服再次溼透,忽然就覺得自己去找槳司幫忙,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說好了跟這人保持距離呢。
掙扎着從木桶裡爬出來,她已經沒什麼力氣了,靠在木通邊,不管身上的水是否已經開始蔓延各處,她現在只想歇歇。
“想什麼呢?”伊承赤/裸着上半身趴在木桶邊看了她好一會,就看她目不轉睛的盯着房間的一處,眼睛都沒眨一下,要是不叫她一聲,怕真的要失了魂。
難怪奚婉荷在想事情的時候,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盯着她,可她一時半會還沉浸在不應該去找槳司的思緒之中沒有理會。
聽到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奚婉荷才發現這根本就不是錯覺,轉過頭仰視着他。
那一刻時間彷彿突然停止。
周圍的熱騰騰的水蒸氣,加上此時四目相對的曖昧氣氛,都讓人有一瞬的恍惚。
如果說,這是在拍電視劇,下一秒可能就親上去了。
但奚婉荷幾乎都沒有猶豫,立刻起身,甚至都來不及躲開伊承,結結實實撞上了他的鼻子。
“嘶~”
奚婉荷原本以爲他又要自己給他搓背,想要起身拒絕,哪想會撞到他,而且他一直捂着鼻子沒鬆手,眉毛也擰到了一起。
看樣子是撞得不輕,以爲是自己錯了,奚婉荷立刻上前查看。
“對不起將軍。”奚婉荷看他痛苦的樣子很是內疚,想要把他的手拿開,但他不停的搖頭,表情極爲痛苦,就好像把鼻子撞凹進去了一樣。
“疼麼?”奚婉荷也拉不開他的手,只能歪着頭,仰臉看着他,手還不停的附在他的手上幫他輕揉鼻子,“對不起啊,將軍,你說你也不躲,我……”
正當奚婉荷還在自責愧疚的時候,伊承忽然把手從鼻尖上挪開,幾乎沒有一絲猶豫地抓住了她的手,握在掌心。
他的手還帶着有些溫度的水珠,在握住的剎那,那些還帶着溫度的水珠破裂,來自他掌心的溫度直接傳給了奚婉荷,頓時呼吸一滯。
此刻奚婉荷只想逃離這溫暖的大手,可對方並沒有放開她的打算,反而沉聲道:“你要對我的鼻子負責。”
負責個屁啊,又沒有撞壞。
奚婉荷還特意看了一眼,挺拔的鼻子毫髮無損,甚至都沒有泛紅。
懷疑剛纔他就是裝的。
“將軍,請您放手。”奚婉荷一邊說一邊想要把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
但她只覺得那隻手的溫度在不斷升高,像是要將她融化一般。
而奚婉荷的呼吸也不易察覺的開始變快。
“此番出征,你在我身邊,要保護好自己。”伊承的眼睛追隨着她躲閃的眼神,嚴肅道。
其實完全可以不用帶着她的,但伊承怕自己會想她,更主要是怕老夫人會難爲她。
至少跟在他身邊,伊承還能護着她。
“那將軍大可不必帶着我。”奚婉荷越來越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現在只希望他能趕緊把自己放開,她好躲回自己的小窩裡。
“你說什麼?”伊承聽了個寂寞,聲音太低,只能看到她的紅脣一張一合,但發出來的聲音,比蚊子‘嗡嗡’聲大不了多少。
“沒什麼,我會保護好我自己的。”奚婉荷看着自己被抓着的手,難道她最大的威脅不是面前的人嗎?
“好了,去換套衣服,剩下的我自己來。”伊承捏了捏攥在手裡的手。
感覺到抓着自己的手開始鬆勁,奚婉荷一個用力把手抽了出來,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甚至都忘了她原本的職責。
把身上溼漉漉的衣服換掉,奚婉荷縮在自己的小牀上,被子矇頭,奇奇怪怪的想法如潮水一般涌入腦海。
攪得她頭疼。
出發當天,奚婉荷乖巧地跟在伊承身後,受着老夫人的白眼,跟着他一起出發。
雖然奚婉荷一直想要擺脫伊承,但從她穿來,並救了伊承的魂魄後,兩個人註定就像是麻花一樣,扭結在一起,交集不斷。
爲了讓奚婉荷能儘快適應,伊承在一天之內交給她騎馬速成法,至少現在希望坐在馬上,不用擔心會被馬甩下來,更不用擔心會跟不上行軍速度。
還抽了一天的時間,幫她精進了冷兵器的使用,雖然奚婉荷不情不願,至少也有了進步。
但她沒想到,出發的前一天夜裡,槳司會找上門來。
並不奇怪,他能看到伊承所經歷的事情,自然也能看到身爲凡人的奚婉荷所經歷的事情。
而槳司半夜來找她,就是想要阻止她一同前去。
因爲槳司在魂鏡中看到奚婉荷爲了伊承,幫他擋了一劍,所以纔會出現之前槳司只是看到伊承受了輕傷,並未有大難。
大難被奚婉荷擋了。
雖是如此,奚婉荷並不在意。
要知道,雖然奚婉荷被罰做一世凡人,但只要她壽命一到,便可以做回渡魂師。
可以說,這也是對她的一種解脫。
雖然凡人的生活多姿多彩,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但相比每天面對成百上千死去的靈魂,奚婉荷好像更適應後者。
畢竟她已經做了上千年的渡魂師。
凡人的生活,對她來講,就是奢求,可渡魂這件事總要有人去做。
當時奚婉荷就拒絕了槳司要將她帶走的請求。
生死由天,奚婉荷不怕。
當晚,兩人又大吵一架,最後不歡而散。
其實奚婉荷一直都知道,槳司是關心她的,可這就是她的命,誰也改不了。
順其自然就好了。
可此時出發,看到伊承身披戰甲,披風在肩,威風凜凜好不帥氣的樣子,忽然不想讓事態自由發展了。
然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槳司併爲告訴她這件事是何時何地發生,她根本就防不勝防。
可如今再去找槳司也已經來不及了。
但就在軍隊走出城門的時候,奚婉荷一眼就看到在人羣中與衆不同的人。
顯然,那人也看到她了。
奚婉荷以爲兩人吵了一架,他是不會再來了,沒想到還能見到。
目光始終注視槳司,她朝着槳司笑了笑。
正在奚婉荷要把視線拉回前方的時候,就看到槳司悠悠地擡起右手,緩緩地將終止和大拇指合在一起。
同爲渡魂師的奚婉荷當然知道槳司要幹什麼,只要他響指一打,凡不是他心中所想之人的時間都會瞬間凝固,猶如定格一般。
可時間定格對每個渡魂師來講,是禁忌,一旦用了,會出現嚴重的內耗,消耗元氣,至少要傷一個月。
雖然每個渡魂師都會,但都不會輕易使用,這一個月什麼都不能做,只能臥牀靜養,對他們來說,就像是重病一年一樣煎熬。
就在奚婉荷那一聲“不要”出口,只聽得一聲清脆的響指聲。
周圍的人全被定住。
她眼看着槳司摘了帽子,邁着虛弱的步子朝這邊走來。
不知爲何,奚婉荷忽然溼潤了眼眶,“槳司,你這是何必呢?”
“奚兒,我對你的心思,你不可能不知道,但既然你要做,我也不攔着你。”槳司從袖口拿出折了兩折的宣紙,遞給坐在馬上,紅着眼睛的奚婉荷,“傻姑娘,哭什麼。”
“槳司,你有病啊,爲什麼要用這個,你要躺一個月你知不知道?”若是不說話,奚婉荷還能憋住淚,此刻她早已熱淚盈眶。
翻身下馬,站在槳司面前,奚婉荷手握拳頭用力捶了他胸口一下,“一個月啊!”
“才一個月無妨。”槳司扯着嘴角,努力擠出一個看着不那麼陰森的笑容,稍稍彎腰,拉起她垂在身側的手,把那宣紙放在她手裡,“這個你拿着,關鍵的時候,可以救命。”
奚婉荷把眼中的淚水擠出,豆大的淚滴落在地上摔成八瓣。
她把那宣紙緊緊攥在手裡,輕咬着下脣,眉頭緊鎖,“槳司,我不會死的,你放心。”
“嗯。”槳司沒再多說,撐着她上了馬,後退幾步,讓開軍隊,在奚婉荷的注視下,輕輕笑着,接着打了個響指,一切都恢復如初。
雖然那笑容一點都不好看,但奚婉荷心裡某地,還是被生生戳了一下,疼。
“小荷?小荷?”伊承回過頭就見她騎着馬有種失魂的感覺,輕喚了兩聲。
“將軍。”奚婉荷偷偷地把那宣紙收好,等到一會方便的時候再看。
“你不必擔心,此番前去,我定不會讓你受傷。”伊承是擔心她一個姑娘家家害怕,又是第一次去這麼遠的地方,難免會心有擔憂。
可若是不帶着她,老夫人也定不會饒了她。
“嗯。”已經知道會是什麼結果的奚婉荷,點了點頭。
中途休息,趁着伊承如廁,沒人看着她的時候,奚婉荷偷偷溜到一刻揹人的大樹下。
把一直被她放在懷中的宣紙拿了出來,展開後才發現,裡面一個字沒有,只有用特製墨水畫的一面鏡子。
鏡子栩栩如生,能照出她的容貌。
奚婉荷再也繃不住了,把宣紙捂在胸口,抿着嘴抽泣着。
這種墨水,是用碎掉的魂鏡製成的,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替魂鏡。
但每個渡魂師,只有一面魂鏡,倘若魂鏡受損,是要受到渡魂司的懲罰,會讓他們渡九十九次邪靈,邪靈是會侵蝕渡魂師的靈魂,讓他們生不如死。
而且渡魂司還會查魂鏡碎片的行蹤,若是發現給犯錯的渡魂師使用,那麼此人接下來十年的渡魂生涯,都將與邪靈爲伴。
還不如直接將渡魂師殺掉來得痛快。
“槳司,你是傻子嗎?”奚婉荷喃喃。
她才啜泣着把那紙魂鏡收好,就聽到身後傳來伊承那低沉的聲音,“誰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