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先生站在半空遠遠望去,就見一條身影迅捷飄逸,無論進退總會有人死傷,就連精鑄鬼工的機關也莫可奈何。來人是千靈族人不假,不過年紀很輕,卻不是他所認爲的那幾個老傢伙,倒是出手之際經驗老道,竟像是有着數百年的修爲。千靈族當中何時出了這麼一號人物,以羽先生的見聞都有些摸不着頭腦,這倒奇了!
那人來得極快,根本沒人能擋得住他,倏忽之間就已到了羽先生身前數十丈。那人既然敢孤身前來,可見在修爲和眼光上必有獨到之處,他早已看出羽先生氣度非凡,知道此人實屬勁敵,所以人還沒到一股殺意卻直逼過來。
“來得好!”羽先生不閃不躲,存心要試一試來人的實力,雙手結了一個奇怪的法印,而後往外一送,一道法訣直直迎了上去。那股殺意中突然多了一道凌厲的劍氣,“哧”地一聲輕響,穿透法訣朝面門刺來。
“咦!這是天翔閣的‘劍風震’劍氣,你是何人?”那道劍氣刺穿法訣,雖然令人頗感意外,但是來勢已呈強弩之末,羽先生手捏蓮花輕輕一彈,將襲來的劍氣震到一邊。他是當世有數的高手之一,論輩分更是高出衆人一大截,無論見識閱歷均遠勝常人,一眼就看出此人使的竟是天翔閣的絕學劍風震,不禁大爲訝然。天翔閣向來敝帚自珍,從不吸納異族弟子,這個千靈族人何以會使出如此正宗的劍氣?
法訣儘管被劍氣刺穿,去勢不減,如山一般當頭壓了過去。那人閉口不答,只簡簡單單地伸拳直擊,毫無花巧地砸到法訣之上。法訣驟然裂開,轟地一聲悶響,靈力四下激射,那人被震得倒飛出去。然而羽先生的眼睛卻更亮了,忍不住讚道:“想不到你還會使巨擎閣的撼地擊,竟然可以不用山石使出這一招,可見下了不少功夫,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依舊默然不語,倒退之際雙手虛點,一股陰柔的靈力悄無聲息地打了出去。羽先生面色陡然凝重起來,雙手畫出一連竄的符篆,揮手撒了過來。符篆一觸到那股陰柔的靈力,瞬間暴漲到十餘丈,將靈力團團包裹起來。那人嘿嘿一聲冷笑,嘴裡吐出幾句晦澀難懂的咒語,靈力猛地化柔爲剛炸了開來,反將符篆震裂。散落的符篆連同四散激射的靈力混雜在一起,分成數十道襲向四周觀戰之人。
“速速退下!”羽先生大喝一聲,身形陡然施展到極限,竟而在半空形成了殘影,乍一看就像是十幾個羽先生在空中飛舞。饒是他全力施爲,將四散的靈力收攏了大半,還是有兩人被靈力擊中,慘叫聲中倒地不住翻滾。羽先生身形一停,跟着雙手一搓,將那些靈力如同棉花一般揉成一團,丟棄一旁。而後看了看那兩名手下,搖搖頭嘆了口氣,一伸手將他們的魂魄抓了出來,隨手扔進了一個布袋當中。衆人無不大驚,不由得紛紛後退。
“這是究意堂的幽煞玄陰指,你是怎麼得來的?”羽先生慢慢站直身子,擡眼看着那人,臉色十分難看,語氣中有股說不出的寒意。
衆人一聽到“幽煞玄陰指”五個字,不禁一片譁然,人人相顧變色。這門法術雖然算不上究意堂的鎮山絕學,但是其狠辣陰毒之處,卻讓人爲之色變。相傳,一旦被這種法術擊中,魂魄將慘遭蟲噬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此之故,這門法術即使是在究意堂內部,也被列爲禁忌之一,輕易不會傳給門下弟子。此時大家才恍然大悟,羽先生這麼做,實際上是出於一片好意,不忍再見到那兩名同伴受苦。
“想不到幽煞玄陰指歹毒如斯,果然名不虛傳!”那人渾不在意,笑嘻嘻地說道:“九大修真門派的厲害法術,我基本上學了個七七八八,你要不要試一試?”
“你不是千靈族人,只是幻化成他們的模樣而已!”羽先生緩步走了過去,竟似踏在實地上一樣,一步一步慢慢邁上半空,圍觀衆人不覺發出一陣驚呼。而他充耳不聞,只是盯着那人森然道:“你倒底是什麼人,來此意欲何爲?”
“嘿嘿,你也不是千靈族人,霸住這座山谷想要做什麼?”
羽先生一直都化身千靈族人的模樣,此時被那人這麼一反問,不覺一窒,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如此看來,閣下也是另有所圖了,但不知尊姓大名?”
照羽先生的本意,是想將此人一舉拿下,然而從剛纔的交手情形來看,對方雖然略遜於自己,但是所學極爲龐雜,令人大起高深莫測之感。在沒有把握將此人留下之前,唯有盡力弄清他的目的以及來歷,而後再做打算。實在不行,只要能撐到天尊丹意駕臨,哪怕此人比自己厲害,到時也只有死路一條。羽先生不愧是當年縱橫厚土界的一代梟雄,於形勢的判斷極其準確,他要是知道目前此人的真實身份,只怕更加不敢輕易出手了。
“我不像你們,偷偷摸摸闖進別人家裡,將別人家的東西據爲己有。我只是看不慣,想過來提醒諸位,天日昭昭,切不可執迷不悟走上絕路!”
“閣下好大的口氣,但不知有沒有這個本事,管這檔子閒事呢?”羽先生的話中滿是不屑,而那人並不生氣,反倒說出一句令他大爲惱怒和擔心的話來。
“我一個人當然沒這個力量,可要是加上丹鼎門和銀漢宮,恐怕你們也不輕鬆。”那人侃侃而談,對羽先生的殺意毫不動容,“再放諸天下,以千靈族在九大種族中的地位,你們如此明目張膽地劫掠,只怕會激起公憤。所以,我勸你們還是早點收手的好!”
“這件事遲早會傳揚出去,區別無非是早晚而已,有什麼好怕的?”羽先生說着祭出幾個法訣,厲聲說道:“既然來了,就給我留下吧!”
“你留得住我麼?”那人先前展現出的實力,衆人都看在眼裡,諸如黃三覲等好手,已經打定主意準備伺機出手圍攻,便連羽先生也以爲會有一場惡戰。熟料,那人轉身就跑,竟是沒有半分耽擱。他這一跑,衆人盡皆應變不及,加上修爲相差較大,待要追趕時只能看見一個淡淡的背影,唯一能跟上的也只有羽先生一人。
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兩人一前一後就跑出了數十里,身法之快令人瞠目結舌。在修真界諸多成名高手當中,若論追蹤之術,當屬天翔閣宗主沙漫天,他的匿蹤潛行刺殺之術獨步天下,世所公認。羽先生雖然在這方面自嘆不如,但是憑藉深厚的靈力和數百年的苦修,自認爲也差不到哪裡去。可是無論他如何加快身法,始終在那人三四十丈之外,此後再也進不得半分,不由得暗暗心驚。
起初,在看到那人被法訣震飛之時,以爲那人修爲雖高,卻還不是自己的對手,當然自信滿滿。等到那人接連使出天翔閣、巨擎閣和究意堂的絕學,驚詫之餘,這份信心就有點動搖了。此時靈力已然運轉到極致,仍舊無法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可見對方的實力委實不在自己之下,這就令人困惑了。
“示敵以弱,誘敵深入,莫非對方是要引我上當?”一念及此,多年的謹慎使得他驟然停住腳步環顧四周。只見四周羣山起伏,除了前面那人以外再無半個人影,不像有什麼埋伏。
“怎麼,怕了麼?”那人也不再逃走,轉過身來靜靜地看着羽先生。
“是,我怕你在前面給我埋了一個大坑,等着我自己跳進去。”羽先生毫不隱瞞自己的擔憂,如此坦白倒令那人爲之一愣,“你把我引到這裡,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我和你能有什麼話說?”那人笑了笑,面容隨即一板,冷冷道:“把你引開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殺了你!”
“哈哈哈!”羽先生彷彿聽到了天下最可笑的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良久才收住笑聲,指着那人說道:“就憑你也想殺我?你沒有做任何佈置,又沒有暗藏幫手,未免太過兒戲了吧?”開玩笑,羽先生能輕易將丹泰常狙殺,這份修爲已然在當世九大修真門派宗主之上,可謂是罕有敵手。細細數來,恐怕除了納蘭、龍琴、紫袖以及海邀黎、杜若等極少數頂尖高手,再無人能敵。
“羽先生好眼力,這麼快就看出四周虛實,佩服,佩服!”那人拊掌讚了一句,跟着一自指說道:“不過你可能想不到,單憑我一個人,就足以取你性命!”
“哼,大言不慚,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那人越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羽先生心裡就越沒底,當下不再多言,擡手就是一道血光擊了出去。
“難怪,我一使出幽煞玄陰指,你的神情那麼嚴峻,原來你是鳳羽族人。”那人好整以暇地閃到一邊,猶自笑道:“只不知你是出自迴風谷的羽幽部落呢,還是曲堰谷的鳳幽部落?”
“你如果真的能贏我,自然會知道!”口中答着,手下卻沒有絲毫停頓,短短時間內,無數道血光交錯縱橫,如同絲線一般將方圓數十丈的範圍統統覆蓋。
“好手段,居然能將鬼魂藏於血光之中,於無聲無息處傷人魂魄,比起究意堂那些人高明得太多了!”那人立在原地,每次出手往虛空中一抓,總能從血光中揪出一個鬼魂,也不知他使了什麼法術,那些鬼魂在他手中絲毫無法反抗,就被他隨意地搓成碎片,煙消雲散了。
羽先生絲毫不爲所動,任由那人將自己苦心煉製的鬼魂一個個捏碎,等到血光大盛之際,方纔全力發動:“凝魂絕望!”
這一招一使出來,立刻見得分別。當日鳳勻閒使出凝魂絕望時,雖說鬼氣森森,聲勢駭人,可是威力畢竟有限,就連高庸涵和葉帆那種並不算高明的修爲,也能抵擋一陣。而羽先生的凝魂絕望則不同,一出手就已斷了敵人的退路,單隻那份肅殺之氣就足以蕩人心魄,更別說暗藏在血光中的無邊殺機。
隨着這聲暴喝,血光沖天而起,就連夜幕都彷彿被染紅了一般。血光中,無數鬼魂盤旋飛舞,將那人團團圍住,死命想要鑽進對方的紫府之內。而更多的鬼魂,則按照奇特的方位排列,竟似要布一座法陣。以本無任何意識的鬼魂,居然煉製到了如此程度,恐怕鳳羽族自九界坍塌之後的九百餘年中,能做到這一點的也沒有幾個。
“哈哈哈,如今你自身難保,看你如何殺我!”眼見血光中鬼魂陣法已成,羽先生心中大定,大笑聲中一連竄咒語噴涌而出。就聽得無數鬼魂齊聲長嘯,居然使出了鬼嘯慟魂,跟着幽煞玄陰指連番擊出,與此同時,血光倏地倒捲過來。
到此地步,那人似乎已無退路,惟有以死相拼。可是就算想要硬拼,面對成千上萬虛無縹緲的鬼魂,又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