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空盈對丹意除了那份柔情之外,還有一份敬重和佩服,敬重的是他心懷天下,佩服的則是他智計百出、算無遺策。這種愛戀和敬服的感情摻雜在一起,使得她對丹意有種異常堅定的信心,並願意爲他做任何事情。此刻當着衆人的面,將丹意給她說的那些話,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聽完月空盈滿懷陶醉的陳述,衆人均陷入到沉思當中,人人心中都是震驚不已。
靈契上人擺了擺手,示意將月空盈先行押了出去,而後一臉的不可思議,不住搖頭嘆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一向被世人讚譽的千靈族丹鼎門,居然也能出這麼一號大人物。嘿嘿,好大的抱負,我們以前倒是小瞧這個丹意了!”這句話中的味道很複雜,既有不屑以及淡淡的譏諷,又有些許的詫異和讚許。
“哼,他這哪裡是什麼抱負,分明是野心!”智宇真人頭一個不服,大聲說道:“只看他行事,爲了目的不擇手段,多數是見不得人的陰險招數,可有半分堂堂正正的作爲?”
“智宇師兄說的是!”丹幾道接口道:“如果真如他向聖使所言,想要一統天下,使厚土界從此安享太平,就該大大方方地聯絡各派有志之士,大家齊心協力再創一個盛世出來,何必使些刺殺、嫁禍、挑撥的伎倆?”這就是丹幾道心思細密的地方了,他這句話實際上是暗示衆人,丹泰常的死多半和丹意有關,而高庸涵則是被人栽贓陷害,不過是個替罪羊而已。
“不錯!”自從丹泰常遇刺以後,丹幾道還是頭一次附和自己的言論,智宇真人哪裡還會去注意他話中的含義,當即搶過話頭說道:“丹師弟說的有理,若是真正論起來,丹意的器宇格局,只怕連那個高庸涵都比不上!”不知不覺,受到丹幾道的引導,對高庸涵的懷疑無形中減弱了一些。
“多說無益,我看咱們還是儘快找到丹意師兄,當面問清楚纔好。”丹幾道並不曾將先前和高庸涵見面一事講出來,在沒有確定真正的兇手之前,這件事還是暫不明說的好。
“嗯!”靈契上人點了點頭,對丹幾道和丹樂行說道:“巨靈島方圓數百里,丹意此刻人在何處,他們總共有多少人手,你們二人可知道?”
“半個多月前,我們曾在鳴佩樓附近看到過丹意師兄,他身邊不過兩三個隨從而已。我們本想再往南走,卻被一個神秘高手給攔了下來,要不是見機的快,只怕很難脫身。”丹樂行回想起杜若宛如鬼魅的法術,不由得一陣心寒,同時又有些暗暗慶幸。
“對方究竟有多少人手尚未可知,只看其防範之嚴密,再加上數百藥人,人數應該只多不少。”丹幾道頓了一頓,皺眉道:“最爲可慮的是,對方至少有兩三位極道高手。”
“不用擔心,我們這邊一百多位修真者均非弱者,丹意畢竟不敢明目張膽地亂來,即便是邀約幫手,也不可能找來太多人手,否則何有隱秘可言?”靈契上人的自信當然是有依據的,憑丹鼎門四十餘位高手,加上二十多位修爲均在百年以上的長老,以及奉命趕來的四十多名千靈族修真者,這份實力足以應對普通危機了。
“師祖所言極是!”智宇真人很見機,眼見因爲月空盈一事,那些長老大多眉頭緊鎖,當即大聲附和道:“充其量不過是些烏合之衆,諒他們也攪不起什麼風浪。只要大家攜手,必能還星河嶼一個太平!”
星河嶼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卻沒有幾個人察覺,同行的長老們自感失職,不免心中有愧,加上年歲和輩分均不及靈契上人,自然無人出來發號施令。等到一上巨靈島,丹幾道出其不意擒下月空盈之後,諸位長老都沒有出言阻止,無形中便以靈契上人爲首了。此時既然商議出了結果,衆人不再有什麼異議,浩浩蕩蕩趕赴鳴佩樓。
正是這個當口,審香妍從空無一人的渡口安然離去,可是也因此與丹幾道等人失之交臂。等她找到元廬君,又費了好大的口舌才說服他一同趕到巨靈島時,已是五月初七的事了。而此時,靈契上人等與丹意一方已成水火之勢,最意外的是,高庸涵竟然也被捲入其中。
原來,靈契上人等人趕到鳴佩樓時,恰逢丹意接到流疏痕的消息,剛剛離開不久。丹意深知這麼一鬧,此事絕不可能瞞得過去,事後無論自己還是月空盈,必然會受到千靈族嚴厲的追究。他倒是不怕,但是爲月空盈設想,定然不願拋下隨從侍女,於是將鳴佩樓中所有的人全部帶走,一待大事完結就帶着這些人離開星河嶼,以免受到牽連。誰承想這麼一來,反倒給靈契等人平添了一些麻煩。
爲了儘快找到丹意等人的下落,靈契上人總共派出六路人手,分別以丹幾道、智宇真人和明翁等帶隊,幾天後果然查到了一些線索。由於有杜若的暗中相助,這次倒沒費什麼力氣,很快就追到了山谷這裡。說起來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靈契上人等出現在山谷之時,離渾天元關大陣開啓僅僅只剩不到一刻的時間。
一飲一啄,莫非前緣,人生當中許多巧合,其實皆是有跡可循。之所以有無巧不成書的說法,只是因爲很多時候,人們都忽略了身邊的細節,忽略了自己的起心動念。仔細想一想,一個人從出生到衰老,不知有多少事情看上去都充滿了巧合,然而正是這些貌似不着痕跡的巧合,才塑造出豐富多彩的人生。這便是一個“緣”字!
面對突然出現的千靈族人,無論是羽先生還是虎風、流疏痕等人,無不大感頭疼,相顧之下都暗暗搖頭,看來一場惡戰是不可避免了。這麼想着,不由得齊齊看向丹意。
“你們能找到這裡,想必對此間發生的事情多少有所耳聞,就不用我多說了吧。”丹意麪色如常,絲毫沒有驚訝或者惱怒之色,單隻這份氣度,就令在場的大多數人暗暗心折。不過他接下來的話,卻是情真意切:“只要你們把盈盈放了,什麼事都好談,否則——”
“否則怎麼樣?”自從丹意成爲重始宗大天師以來,一直在暗地裡與丹泰常過不去,智宇真人對此早已忿忿不平,此時自認爲佔盡上風,當即笑道:“莫非你還想派人將大家都暗算掉,然後好名正言順地接管星河嶼和懸空島?”
“智宇,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丹意麪色一冷,雙目中射出一股寒氣,森然道:“你若是再敢多嘴,我第一個便殺了你!”丹意何等修爲,那是身懷散仙實力的絕頂高手,這一發怒,殺意猶如一柄利劍直刺而來。
智宇真人只覺得靈胎一陣刺痛,忍不住大喝一聲拍出一掌,而後急速後退,直退出二十餘丈方纔穩住身形。待到站穩之後,臉色已然大變,張大了嘴發不出半點聲音,目光中滿是驚懼。這一手技驚四座,丹幾道等人無不大驚,紛紛凝神戒備。尤其是丹鼎門衆人,大多對丹意較爲熟悉,根本未曾想到他的修爲精深如斯,一時間面面相覷。
“想不到你離開道祖崖不過短短二十多年,就有了這身驚天動地的本事,丹鼎門千百年來,你絕對可以算作是第一人!”靈契上人心下同樣是驚詫不已,表面上卻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神情,點頭道:“難怪你敢做出這等膽大妄爲的事情,原來是有此憑仗,哼哼!”
“四百多年前,重始道尊率領一衆高手,從九重門出發,一路席捲了北洲大陸和中洲大陸。我記得剛開始的時候,好像也有不少人說三道四,可是後來呢?”丹意此話的意思很明白,是拿自己跟重始道尊相提並論,可謂是狂妄之極,然而他還有一番說辭:“盛世分崩離析,天下大亂烽煙再起,正需要有人站出來撥亂反正。可惜,縱觀天下英豪,有誰具備如此氣魄如此壯志,有誰具備這等能力這等聲望?”
“聽你的口氣,普天下除了你再沒別人了?”丹幾道神色複雜地看着丹意,沉聲問道:“你既然拿重始道尊做榜樣,自然不會理會世俗的看法,以你今時今日的修爲和身份,大可將丹鼎門收入囊中,爲何硬要把我推到掌教的位子上?”
“這世上能做到這件事的還有幾個人,比如說修真界第一高手的海邀黎海大宗主,就絕對有這個實力。只是他一心修行不肯做,只好由我來做了。”丹意對於渾天元關大陣的推後渾不在意,居然很有耐心地傾聽他人的看法,並一一爲之做出解釋,“我只想有一番作爲,對於什麼宗主、掌教之類並無想法。況且師尊仙逝之前本就說過,掌教一職該由你來接任,我不過是說了句公道話,又有什麼不對?”
“嗯,你如今貴爲重始宗大天師,又是什麼天尊,當然瞧不上丹鼎門掌教一職。”丹意的話聽起來冠冕堂皇,實際上仔細一想就會發現,言不由衷的地方很多,靈契上人不由得笑道:“你一片至誠之心,說起來倒是我們誤會你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召集這麼多異族修真者,在巨靈島搞出如此大的動靜,無論如何也應該知會一聲纔是,爲何遮遮掩掩呢?”
“你別忘了,我是千靈族人,所做的一切從來都沒有愧對過族人!”說到這裡,丹意的目光緩緩掃過衆人,衆人受他目光所迫均不免心中一動,對他的話不由自主地信了幾分。良久之後,丹意才緩聲說道:“巨靈島歸屬星河嶼,加之此事事關重大,所以我只跟月空盈大祭司說過,並非有意隱瞞。”
“誰不知你和月空盈兩情相悅,你說出來的話,她豈有不從之理?”
“我和盈盈的感情衆所周知,但是因此就說我們有私心,恐怕有些強詞奪理了吧?”丹意冷笑一聲,跟着追問道:“說了半天,你們究竟放不放人?”
“罷了,罷了!”靈契上人長嘆一聲,朝後面擺了擺手說道:“把月空盈放了吧!”
“師祖,你要三思啊!”智宇真人忍了半天,一聽到要放了月空盈,一下子就急了。
“今日之事不是口舌就能爭出結果的,終究還要靠真本事決定勝負,此事說來與月空盈並無多大關係,何必讓她陷得更深呢?”靈契上人這句話是有意說給丹意聽的,至於有沒有效果就不得而知了。
智宇真人無奈,只得命人去後面將月空盈帶上來。在這當口,丹幾道突然問道:“我們把月空盈交給你,那麼真閱師兄呢?望你念在同門一場的份上,不要爲難他纔是。”
“我沒有見過真閱,更不曾將他擒下,何來爲難之說?”
“什麼?難道真瓏沒有來巨靈島麼?”丹幾道一臉狐疑,不過看丹意神情不似作僞,正要追問,月空盈已被帶了上來。
只是這一看之下,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驚,丹意更是勃然大怒,暴喝道:“好卑鄙,居然敢對盈盈下毒手,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