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沒錯啊!”身後傳來數聲。
方浩一回頭,被嚇了一跳,就見所有工友都圍在身後,還包括一些路過的超市員工,擁擁擠擠足有三十多人,個個臉上都是震驚的神色,眼睛都瞪得溜圓,想來是被自己剛剛的表現給嚇着了。
“小侯,你別停着,趕緊給打膜,鋪紙殼子!”方浩先向瘦猴發令,然後撓了撓頭,向大家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家都散了吧!在這裡圍觀被領導看見不好。”
倉庫的工友們聞言臉上浮現顧忌,偷偷向老高所在的辦公室瞟去,散開了一些,結果幾個在超市裡當促銷員的年輕女孩子擠了進來,紛紛向方浩遞來水杯或毛巾等物。
“喂!大學生,來喝口水吧!”
“大學生擦擦汗!”
“大學生留個電話吧!”
……
望着女孩子們閃亮的眼睛,方浩的臉唰的一下紅了,急忙轉身跟瘦猴一起忙活起來。
“呦!大學生臉皮還薄呢!”一個超市大媽笑着調侃,引起大家一片善意地笑聲。
這笑聲方浩停在耳中,心情是難言的滋味,三個月以前他還自信滿滿地學習,想要爲自己的未來博一個錦繡前程,再努力改變家鄉的落後,報答老村長和父母的希冀。誰知接下來的三個月內,不治之症讓他跌入人生的低谷,一度自卑自棄,走到哪裡都覺得矮人一頭。
找工作這陣所遭受的白眼和嘲諷,連同貧賤的出身,病魔的纏身,疊加到一起讓他心裡憋着好大的一口氣,這善意的笑聲代表着肯定和理解,頓時讓他感到既暢快又感慨。
“呼——”重重吐出一口氣,方浩心中明白了一個道理——“別人的尊敬和讚賞是靠自身的實力贏取過來的,自怨自傷只會讓人更鄙視。”
渾身頓時爆發了一股力量,方浩單手一下拎起四隻面袋,總重80斤,向着瘦猴吼了一聲:“小侯,弄好了沒有?我要繼續了!”
“弄好了,哥你扔吧!”
瘦猴剛剛在面垛上面鋪了兩張紙殼子,又用纏膜在面垛根部三米的長度上纏了好幾圈,這樣就等於把鬆散的面垛固定起來,形成了一個牢固的根基,起碼再壘高三倍的高度也不會歪斜。
“來了!”方浩大吼一聲,抖手一下拋了出去。
砰砰砰砰!
四聲連響,面袋劃了一個弧線準確地落到足有兩米高的面垛頂端,瘦猴手忙腳亂地纔給鋪好。
“好呀!”圍觀的衆人齊聲喝彩,第一次看到有人這樣幹活,實在是大開眼界。
“212,214,216……”他們甚至跟着方浩的動作,開始一聲聲數起數來。
聲勢越鬧越大,方浩感覺老高這下面子可丟光了,往辦公室那邊瞥了一眼,只見門緊緊關閉着,也不知老高在裡面忙什麼,估計是沒臉出來了。
看看這速度和所剩時間,不出意外儘可以在5點前完成,於是方浩將速度控制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節奏上,以免發力過猛,導致血液供氧跟不上,如果在衆人面前昏倒那可就糗大了。
誰也不知道,此刻老高正瞪着一雙眼珠子緊盯電視監控器屏幕,上面清晰地顯示出方浩大展神威,以一種誇張的方式進行拆面拋面,統統是單手完成的,四周瀰漫着白色的麪粉煙霧。
老高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放到耳邊說道:“喂?是姚警官嗎?你讓我注意的那小子現在有情況了!我想有一些奇怪的景象你可能會感興趣,對對,我都給錄下來了,回頭我會等你來拿的。”
掛掉電話,老高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看着遠處忙碌的方浩,陰笑道:“嘿嘿……臭小子,我看你接下來怎麼搞定姚警官?小樣的,我還治不了你了!”
……
“1000!”隨着衆人齊聲喊出這個數字,高達十五米的面垛已經佇立起來,時間距離5點還有15分鐘。
“好呀!大學生你勝利啦!”大家一起鼓掌歡呼,人人臉上都洋溢着暢快的笑容,彷彿他們是跟方浩一起完成的這個看似不可能的任務一樣。
“呼——”方浩呼出一口氣,面頭大汗,臉色紅潤,渾身上下粘着一層白色的麪粉。他擦擦額頭的汗水,笑道:“多謝大家加油打氣,我方浩總算沒讓大家失望。”
啪!啪!啪!
老高臉上掛着笑容,一邊鼓掌一邊從辦公室裡走出來,圍觀人羣開始散去。
“大家都別走啊!我老高願賭服輸,來來來,這錢拿去買汽水喝吧!”老高從兜裡掏出一張百元鈔票向方浩遞去。
方浩兩手抄在褲兜裡,並未接錢,而是淡淡地道:“老高,我們事先說好的,你輸了要請大家喝冰鎮汽水,是你去買來,而不是僅僅拿錢出來!”
“媽的,方浩別給你臉不要臉了!”老高將錢往地上一丟,目光中閃爍着陰毒的光芒,低聲對方浩咒罵道:“臭小子,今天算你走運,遲早你會從這裡滾蛋的!你等着!”
“好,我等着!”方浩嘴角一翹,笑着迴應。
老高用腳在地上的鈔票上狠狠踩了一腳,然後忿忿地轉身離去,身後發出衆人的起鬨聲“噓——”。
作爲倉庫主管,他這次可算顏面盡失,居然連一個左手殘疾的大學生都沒收拾下來,當着衆多下屬和其它部門員工的面被方浩打臉,傳出去必將成爲大家的笑柄。
所以老高幹脆撕破臉皮,他就是**裸地威脅,讓方浩知道得罪他沒好果子吃。
不一會兒,人手一瓶冰鎮可樂,大家圍坐在一起,簇擁着中間的方浩。
“大學生,好樣的!乾杯!”
隨着一聲歡呼,汽水瓶子乒乒乓乓相撞,大家仰脖暢飲可樂,每人臉上都是笑容。
方浩也笑了,他第一次感覺這些人是最可愛的,他們可能沒有太高的文化,但是他們的感情是最直接和真摯的,只要通過出色的勞動表現,就能贏得他們的尊敬。
“勞動人民是最可愛的。”方浩暗想。
他坐在高高的面堆上,大口大口暢飲可樂,心中是說不出的痛快,落日的餘暉斜射進來,將他一雙眸子映照得閃亮,身上無數的汗珠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豪氣萬千。
“哥……你啥時候放我下來啊?我要下去撒尿……”頭頂上忽然傳來可憐巴巴地哀求聲。
方浩擡頭一看,啞然失笑,居然把瘦猴給忘在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