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對方發來的消息，白秋梧緊皺的眉頭卻忽然鬆展了。
她轉頭看向還在出神發呆的小鹿，準確的是，看着她身上糾纏不休的黑霧。
隱隱約約的，黑霧裡面還能看到一個女人的身影。
白秋梧頓時更加了然。
怪不得，怪不得小鹿做了那麼多好事，還會被髒東西纏上身，怪不得這東西不肯放過小鹿。
裡面果然是有因果在。
只是這種因果……該怎麼算呢？
有了明確目標之後，再查起來就簡單多了，甚至都不需要去麻煩濮耀了，濮希就能解決。
白秋梧對着直播間的觀衆說了聲抱歉，走到一邊拿起手機給濮希打了個電話。
濮希是個非常稱職的助理，白秋梧直播的時候他都有在觀看，此時手機也都在手上，秒接通。
白秋梧絲毫不廢話，開門見山的把這個情況跟他說了一下，濮希也意識到有問題，直接答應。
兩個人已經逐漸培養出了默契，以至於這電話都沒花個兩分鐘就已經打完了。
濮希去調查了，白秋梧回來敷衍……哦不是，感謝粉絲。
她現在逐漸有了名氣，找茬的人少了，來找她的人，看她直播的人，大多都是衝着這個來的，聊的也是這個。
小鹿就一開始引發了一場關注，後面她不說話，大家也就不關注她了。
【話說大師，咱這願望實現的沒個準信兒嗎，我許了願望，也不知道會不會實現，就只能乾等嗎？怎麼判斷我的願望你已經接收了，在實現的過程中了？】
【前面的等你的願望實現了你不就知道了，記得實現完去扒姐直播間分享一下，這已經是我最近的快樂源泉了/滑稽.jpg】
【笑不活了，扒姐自己許願出了那麼多岔子，現在已經不敢亂許願了，但是非常樂意看別人去，每次聽到我們說有人去許願了，扒姐那個表情啊…意味深長啊意味深長。】
【前面的還別說，我慫恿我朋友去許願了，我朋友說希望她暗戀的男神能和她聯繫，然後她男神真的去找她了，我朋友那個高興啊，結果還沒高興兩天，男神託我朋友給她另外一個朋友送表白信，我至今也不知道這願望算不算實現了……】
【送表白信的那個你算啥呀，我和你說我，我許願能擁有500萬，我尋思着我都出現具體數目了，這不得給我中個彩票？結果當天晚上贏了500萬歡樂豆，我真的無話可說】
【原來大家都有這樣的經歷，不是我一個人啊，我之前去許願斬爛桃花，結果一天之內，朋友圈所有男的都有對象了，我真的是酸q了！感情我身邊全是爛桃花！】
【不是不是這麼靈的嗎？你們這說的也太誇張了吧，爲什麼願望實現就實現，還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附加條件，搞什麼，還真就是調劑式許願唄？只管實現，不管怎麼實現！】
【等價交換啊這就是，不過這也正常，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肯定是要付出代價的，比如說我吧，我許願今年我跟的項目一切順利，然後第2天就被調離項目組了……我謝謝你】
【用一些我們難以接受甚至難以理解的方式實現我們的願望，克。。克蘇魯？不過……幾塊錢的香，許幾十萬幾百萬的願，你們禮貌嗎？/狗頭.jpg】
看着這些熱情分享自己經歷的網友們，白秋梧也是逐漸吃瓜上癮，比這些人還要好奇。
她一邊露出驚歎的神情，一邊不住的感慨：“居然還能這樣實現，我怎麼沒想到。”
她這個反應自然是被大家看在了眼裡，頓時衆人都無語了，感情這願望不是你實現的是吧？
有這麼多鮮活的例子在這，如今已經沒有人能夠毀壞她大師的神聖形象了，除了她自己。
她這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讓不知道多少人風中凌亂了。
不過幸好也不是第一次了。
這個時候，老粉已經見怪不怪了，我有幾個誤入的，聽到這話還以爲她在吹牛，還以爲她是在詐騙，但還沒嚷嚷幾句，已經被老粉給懟回去了。
這個時候就不得不提老粉們用來刷屏的一句話了。
——【她不知道你願望的內容，和她能幫你實現願望是兩碼事】
整整齊齊，刷的滿屏幕都是。
別說那些黑粉了，白秋梧自己都看的目瞪口呆。
小鹿這個時候也瞄了一眼，頓時也愣住了。
這姑娘現在還在自閉，不過對白秋梧終究還是有點疑惑的，疑惑的內容就跟那些黑粉差不多。
她在想，白秋梧作爲一個大師，都搞不清她身上的是什麼東西，這怎麼幫她驅逐？
然後這個時候就看到了這些刷屏。
很好，好像明白了些什麼呢。
至少現在好像不那麼焦慮了。
白秋梧不知道小鹿的心理活動，她和彈幕又繼續互動了一會兒，差不多直播了幾個小時才下機。
也不知道是不是濮希還在看着她的直播，幾乎是她一下播，立刻就打了電話過來。
白秋梧先是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差不多就知道是什麼事兒了，然後走到了一邊，避開了小鹿，接通電話。
濮希的聲音在那邊迫不及待的響起：“查出來了，那個因爲斷電意外去世的小姐姐名叫葉俊明，家庭情況挺特殊的。”
“好像是說年幼的時候，父母就相繼因爲意外離世，後來跟着爺爺奶奶長大，再後來爺爺奶奶也走了，她自己在大學期間得了肺癌，不過發現的早，治療的及時，癌症沒有擴散。”
“但是也因爲癌症後遺症，有點呼吸衰竭，要靠呼吸機生活維持生命，生活自理也有問題，然後這麼多年來一直靠國家補助和低保生活，不過她一直很努力的在生活，閒暇的時候也會在網絡上接點單子。”
“就我調查出來的結果來看，雖然她過得很苦，但是她每天都很努力的活着，在網絡上接的那些單子賺的錢，加上村裡的補助，她請了一個兼職保姆，照顧她的生活。”
“不過因爲沒什麼錢，低價請的那個那個保姆也不專業，根本不會搞呼吸機之類的東西，當時電廠停電，那個保姆就束手無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弄。”
“然後這個小姐姐就因爲呼吸困難，窒息死掉了，等救護車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濮希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語氣也有些唏噓：“也因爲這個保姆只是兼職，根本沒拿到多少工資，她只覺得晦氣，匆匆走了，那女孩的後事都是村裡解決的。”
“她就那麼死的無聲無息，努力活着那麼多年，最後還是這樣一個下場，想來……估計是挺不甘心的。”
“只是……我覺得這事也不能怪小鹿啊，小鹿當時是爲了救那十幾個孩子，如果不是她，那十幾個小孩子就沒命了，那將毀掉的是多少個家庭？”
“雖然這個小姐姐很可憐，但這事確實是意外，誰也沒法子，不是嗎？”
說到最後，濮希重重的嘆了一聲，似乎很是惆悵。
白秋梧聽的也是沉默不語。
她沒有那麼多多愁善感的情緒，她此時在理智分析着這件事情。
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就是這件事情的真相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全部的。白秋梧想了想，問電話裡的人：“那些孩子怎麼好端端的會去電廠？電廠旁邊難道沒有貼閒人免進的牌子嗎？”
濮希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問，好生愣了一下，但還是很快回答：“這個我也專門去問了，好像是說這些孩子貪玩，早就想去玩兒了，但是家長一直警告不讓，他們就更好奇了。”
“然後趁着家長沒注意，結伴去玩，就被困住了，差一點沒命。”
濮希這話說的還算含蓄，不過白秋梧依舊聽懂了。
這不就是典型的熊孩子嗎？
家長都拒絕了，警告了，還是要約着偷偷去玩，根本不怕危險，然後最終深陷危險。
爲了救這羣不聽話的小孩子，害死了一個拼命努力想活着的人。
不公平嗎？
好像確實不公平。
可是這世間的很多事情本來就不能用公不公平來衡量啊，且不說小鹿一開始不知道有一個離不開電，在用呼吸機的女孩子，就算她知道，她又能怎麼辦呢？
放着那十幾個小孩子不救嗎？
是的，小孩子確實不聽話，但小孩子不聽話就應該去死嗎？
確實這個小姐姐很努力的想活着，但還是無辜的受到了牽連，但是她能怪小鹿嗎？
這根本就是一個謬論，沒辦法說清楚的，從多少個角度來看就有多少個結果。
“這事兒複雜了。”白秋梧喃喃，表情有些凝重。
濮希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聽出了她的語氣，忍不住問：“怎麼了，很難搞嗎？”
白秋梧遠遠的看了一眼毫無所察的小鹿，以及她身上升騰不息的黑氣。
“從因果論上來說，那個女孩子確實是因爲小鹿而死，她確實可以找小鹿報復。”
“但是小鹿卻不是故意害死那個女孩子的，她報復的就不能太過，這只是存在間接關係，估計是因爲她自己太不甘心，才遲遲不願離去。”
“可是小鹿救了那麼多人啊！”濮希急了，他現在已經徹底相信小鹿是個好人了，忍不住爲小鹿着急。
“她確實救了很多人，但這是兩碼事，她救了人和她間接害死了人都有不同的因果，這些因果雖然相交，互相影響，但畢竟是兩碼事。”
這說的有些繞，濮希聽不懂了，但他還是固執的認爲小鹿不該受到懲罰。
白秋梧嘆了口氣：“不管小鹿該不該受到懲罰，都不該破壞秩序。”
濮希更加迷茫了：“那我們該怎麼辦？”
白秋梧：“你再幫我一個忙吧。”
濮希：“什麼？”
“現在事情清楚了，可以着手除掉這個東西了，我需要跟她好好聊聊，但現在的問題就是她不敢在我面前現身。”
“所以呢？”
“所以我需要幾個誘餌，當年電廠一事的小孩都長大了吧？你能不能幫我找幾個來，我請君入甕。”
濮希：“……你還真敢提這要求。”
“怎麼？有困難嗎？”白秋梧疑惑。
“大姐，那是幾個人，不是幾個動物，也不是幾個寵物，你說幾句話就能讓他們過來見你，更何況這個事兒可能還有危險，你這不是鬧嗎？”
“那你能做到嗎？”
濮希果斷回答：“不能。”
要找到當初的那些小孩是誰並不困難，困難的事還要打聽出他們現在在哪，然後想辦法說服他們來見白秋梧。
最重要的是這事還有危險，這小姐姐就是因爲他們死的，那怒氣值爆表，這些人又沒有小鹿身上的金光護體，到時候萬一出了什麼意外，根本沒辦法搞。
白秋梧也是想到了這裡，寬慰道：“放心，他們不會有事，我保證他們不會受傷。”
濮希：“那我也做不到。”
白秋梧無奈了。
就在她想難道還要自己一個一個去找，有些失望時，濮希慢吞吞的開口了。
“雖然我做不到，但我哥可以。”
“你等着，我一會兒給你結果。”
說着，濮希直接掛斷了電話，估計是去騷擾他哥了。
白秋梧看着還顯示忙音的電話，表情有些古怪。
怎麼說呢，就挺心疼濮耀的。
攤上了這麼個不省心的弟弟，一有點什麼事就去找他，估計也是蠻心累的。
不過……有這麼一個萬能後盾在那真的很爽啊。
尤其是在10分鐘後，濮希帶來準確的消息時。
濮希：我哥答應我了，最遲三天這些人都會來到咱這，我哥還問你要幾個人？
白秋梧想了想，回了個越多越好，濮希發來一個OK的手勢，然後就沒動靜了。
白秋梧放下手機，擡頭看向了小鹿。
這事她要怎麼跟小鹿說呢？
小鹿真的是個很善良的人，她能接受自己其實害過別人嗎？
白秋梧有點糾結。
小鹿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擡起頭疑惑的看着她。
白秋梧想了想，斟酌着言辭：“小鹿啊，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因爲過失害死了一個人，你會怎麼辦？”
小鹿臉一白，瞳孔驟然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