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協和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是啊,咱們現在雖然囊括多個領域,但唯獨布匹的利益最大,若是這衛宏與其他人合作,將縫紉機全面運用開發的話,僅僅依靠高效率,高質量,低人工費,就可以將咱們這些布匹行業的開山祖師擠兌死!此人除了我宏遠商行之外,決不可落入其他人手中!”
李燁微微弓下腰,聲音微弱:“東家,您的意思是?”
“他衛宏不是要誠意嗎?我就給他誠意!先生,你且回去準備準備,從櫃上支出一千兩白銀,明日我便親自去會一會這個衛宏!對了,還有一事,你去明景閣挑選幾個上好成色的首飾,我聽說這衛宏當初製造縫紉機,便是因爲幫他的夫人,想必他夫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頗高,咱們既然要拿出誠意,送禮自然要投其所好!”李協和撫摸着下巴上的小鬍子,悠悠說道。
李燁在宏遠商行當了大半輩子賬房先生,對賬上的錢財支出非常敏感:“東家,縫紉機確實有着其潛在價值,但一千兩會不會太多了。”
李協和神秘一笑:“老夥計,吳達江看走眼不足爲奇,怎麼連你也暈了?”
李燁一臉茫然的撓撓頭:“東家的意思是?”
“哈哈……老夥計啊。老夫第一次派達江前往,若是衛宏徑直來了,那他的縫紉機,不過百餘兩紋銀價值,第二次吳達江再去,已言明老夫在此設宴款待,已經在形式上給了衛宏面子,而這一次他若是來了的話,縫紉機的價值便不可能過千,第三次老夥計你親自前去相請,衛宏依然未來,此時的焦點已經不在縫紉機上了,而是衛宏本身。”李協和沒見過衛宏,甚至以前從來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但近期他最感興趣的人,恐怕就非衛宏莫屬了,一個窮鄉貢製造出縫紉機這種物件,不僅智鬥飛揚跋扈的孫家公子,還對生意之道頗有見解,李協和現在很想知道,這個衛宏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聽了李協和的一番話,李燁這才恍然:“燁大意了,只注意到縫紉機的價值,卻忽略了一個如此精通生意之道的商業奇才!”
對李燁的一點就通,李協和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爲商之道,無論何行何業,都會牽涉到合作方,而衛宏便是個足以讓咱們信賴的合作人!”
李燁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個衛公子,好高明的一步棋!”
李協和輕輕搖了搖頭,微笑道:“這還是人家給咱們讓了一個臺階,他一再提及若是將縫紉機的開發與別人合作將會如何,老夫並不否認縫紉機有這樣的價值。就看他的合夥人是不是具備這樣的人力,財力。還有最重要的經營目光。而前提又是咱們去請他。這步棋看似無主客之分,實際上是衛宏把主動權交給了咱們。否則,咱們恐怕連怎麼輸的都不知道!”
聞聽此言,李燁猛的想到:“若是衛宏真的找到其他人合作,比如孫家,那宏遠商行必定前途堪虞。而衛宏更是在這樣一個複雜的經濟鏈中保持着清醒的頭腦,而以此判斷,衛宏其實從一開始便表明了合作的態度。如此看來,倒真如衛宏所說,是宏遠商行誠意不夠了。”
“那現在你覺得一千兩還多嗎?”
李燁滿臉笑意的看着李協和:“原來東家從一開始就有了試探衛宏的打算。卻把燁也矇在鼓裡!”
李協和搖搖頭:“不然,一開始老夫只想以錢財購得縫紉機的製作方法。倒是衛宏的拒絕才讓老夫有了試探的打算!”
李燁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好在東家高明,否則……”
“哈哈……走吧老夥計,咱們去會會這個衛公子!”李協和站起身來,拍了拍李燁的肩膀。
此時婉娘和衛宏正在屋內談及日後的生活,突然一陣敲門聲響起,婉娘剛想要去開門,卻被衛宏攔下,衛宏神秘兮兮的對婉娘說:“這次來的纔是真正的人物。”
剛打開大門,院門外,一個五十來歲,面色紅潤,目放精光的老者便抱拳鞠躬。
見到這老者竟然不顧身份,對自己行此大禮,衛宏不由得一愣,一把接着對方的手,將對方扶起來,然後反抱拳鞠躬:“晚生衛宏見過李老闆!”
對於衛宏知道長幼尊卑的禮儀,李協和很是滿意,隨即面露訝異之色:“衛公子認識老夫?”
衛宏輕笑一聲:“連堂堂的宏遠商行帳房都步隨身後,不是李老闆還能是別人?更何況,棋行四着,李老闆還不現身,那這局棋也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聞言,李協和先是一愣,隨即大笑:“哈哈……好,好,好!”
一連三聲好,連追隨李協和多年的李燁都有些震驚,從未見過東家如此興奮。不過,衛宏纔是李燁震驚的焦點,觀人入微,心思縝密。局內執棋若局外,這是何等的頭腦清醒?何等的境界?
不等衛宏說話,李協和便再次發話:“衛公子年紀輕輕便有這等造詣,假以時日,必爲我輩人傑翹楚!”
“哈哈……李老闆過獎了!”真正的主角見面,客套話是在所難免的,儘管衛宏不喜歡華而不實的場面話,但聽完了以後,還是陽奉陰違的拱手道謝。
李協和不顧身份相差懸殊,十分具有親和力的拍了拍衛宏的肩膀:“衛公子不必過謙!”
場面話說完了,衛宏便連忙將李協和迎入院子裡:“寒舍簡陋,就不請李老闆屋裡坐了。”回首望向婉娘:“婉娘,把屋裡的小馬紮擡出來,給李老闆坐!”
婉娘雖然不明白夫君爲什麼不請李老闆進屋坐,卻讓自己拿了一個小馬紮坐院兒裡,心思駁雜,卻乖巧的沒有說話,而是依照衛宏的話,從屋裡端來了小馬紮。
待李協和坐定後,衛宏吩咐婉娘從屋裡端來了茶。
李協和喝了一口茶,然後伸出右手衝身後的李燁打了個手勢,李燁便將帶來的千兩銀子平鋪放於石桌之上。
婉娘驚訝的目光中滿是複雜,雖然夫君早就說過會有人送錢上門,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一千兩!婉娘憧憬着這一千兩能帶來的一切美好……
穩坐馬紮之上的衛宏卻沒有說話。
寂靜片刻,衛宏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李老闆好氣魄啊!”
李協和能成爲杭州富商,識人本領豈能弱了?眼見衛宏並不感興趣,心下卻是大喜:“哈哈……哪裡,區區千兩,不過是見面禮而已。”
見面禮?一千兩?區區?婉娘感覺自己進入了完全陌生的地方,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的虛幻。
衛宏隨意的瞥了一眼桌上的銀子:“李老闆都已經說到點子上了,衛某再不表態,便是衛某之過了!”
李協和將手中的茶杯放到桌子上,對衛宏做了個‘請’的手勢:“衛公子請講!”
衛宏卻沒有說話,而是直接伸手比了個七的數字!
李協和眉目微眯:“七千兩?”
衛宏依舊不說話,繼續品茶。
一旁的李燁開口了,只不過語氣有些尖銳:“衛公子的意思是七萬兩!?”
婉娘已經驚訝的找不着北了,七萬兩?這是什麼概念?從小窮苦出身的婉娘,甚至不知道七萬兩究竟有多少……
衛宏搖了搖頭:“非也,衛某出縫紉機制作技術,宏遠商行負責製作和銷售。所得利潤,七三分成!”
李燁心中震驚,衛宏果然不簡單,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資本,充分的利用了自己的談判資本,不過李燁好歹也是商場沉浮多年的老狐狸,之前棋輸一招,總想扳回局面:“衛公子的胃口大了些吧?”
衛宏輕笑一聲:“大嗎?縫紉機的問世不過三、五日,衛某相信,再有半旬,便能名揚江南,甚至是大唐天朝全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