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的這兩句話說得很快,但他的吐字很清晰,以確保妖帝和蠻族大祭司能聽懂自己的意思。
可一直等到他此話落下,場中的局勢也仍舊沒有絲毫的變化。
只是所有人看向夏生的目光都變了。
今日在場的這幾位既不是畢慶文,也不是寧徵,或者秦嫣,所以沒有人會如此輕易地去相信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小傢伙的建議。
更何況,對方是人類。
誠然,一個二十多歲的尊級強者,也的確讓叱奴閻等人大開了眼界,不說後無來者,至少在大縉王朝這片土地上,也是前無古人了,可夏生畢竟只是尊級,不是聖階。
力量決定了說話的分量。
如果換一個時間,換一個場合,恐怕叱奴閻和舜會毫不猶豫地在第一時間選擇殺死夏生,殺死這位人類未來的希望之星。
但今天不行,因爲在他們各自的面前,還有更加強大的對手。
然而,叱奴閻和舜對於夏生的不信任,並不妨礙他們對這個毛頭小子的好奇,畢竟,夏生在先前的那兩句話中,提及了很多非常關鍵的信息。
比如他知道畢方的弱點,比如他知道裴旭使得是拂曉劍,比如他知道如真似幻,比如他知道星空祭祀。
這,怎麼可能?
夏生沒有繼續用言語來回應妖帝和大祭司的疑惑,而是用了更加直接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立場。
他輕輕張開了雙臂,掌心向上,鬆開了緊握的拳頭。
於是在他的左手出現了一片虛無縹緲的氣浪,在瞬息之間凝結成了一座恢弘大氣的城池,一磚一瓦栩栩如生,真假難辨,便像是天邊的海市蜃樓,足以令這世間最負盛名的工匠也爲之汗顏。
之前在野草計劃中率先出手的蘇家家主,蘇唐,剛剛無比狼狽地從一株雪松上爬下來,便正好看到了這一幕,立刻驚聲一呼:“幻印術!”
是的,這便是千百年來只有妖族皇室才能修習的幻印術。
而在夏生的右手,則憑空出現了一支手杖,看起來就像是叱奴閻手中的圖山旗,但不同之處在於,這支手杖之內所蘊含的氣息更加強大,也更加純粹,頃刻間,空氣中的血氣彷彿受巨大的吸力所引,在手杖的頂端飄開了一團鮮紅色的旗頭,一座巍峨的山峰圖騰憑空乍現。
這依然是圖山旗,卻比叱奴閻手中的圖山旗更透着古樸的味道,彷彿來自洪荒時代。
牧北手持銅棍,渾身浴血,同樣及時折回了長白山巔,待聽清夏生的聲音和他手中的圖山旗之後,當即呼吸一沉,心跳猛然加速。
因爲他想起了當日在書院後山的玄圃園中,那位救了自己的老前輩,便叫圖山。
只是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明白這當中的深意,於是他躬身而跪,大聲呼喊道:“拜見圖山大人!”
相比起蘇唐和牧北,叱奴閻和舜雖然境界更高,所經歷的風雨更多,但在這一刻,他們二人心中的震撼卻更加強烈,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爲叱奴閻比誰都更加明白圖山這兩個字的意義。
因爲舜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幻印術所代表的傳承。
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武紋、靈氣、蠻荒意和幻術,四種截然不同的力量法則竟然在夏生一個人的身上達成了一種微妙的統一,絲毫不衝突,彷彿冥冥中昭示着力量的殊途同歸之意。
在所有人當中,裴旭的反應是最快的,幾乎就在牧北跪拜在地的同一時間,他手中的劍已經出手了,如一道暴烈的狂風,向着夏生急掠而去。
“哪兒來的小怪物,吃老子一劍!”
此時的夏生身上肆意燃燒着劍型武紋、窮桑靈氣、圖山血旗、幻印術四種氣焰,但他的境界並沒有發生本質上的改變,仍舊是尊級。
換一句話來說,此時的夏生頂多可以算作四名尊級強者聯手合擊,但在裴旭的面前,仍舊不夠看。
境界上的本質差距是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哪怕夏生已經無限接近了神聖的那道門檻,但只要他一日不曾跨過去,他就永遠不是裴旭的對手。
在今日之前,夏生曾經在無數場合上演過越境殺的逆天級表演,比如他在生死臺上殺了裴元機,比如他在落日谷殺了慕容晚歸,但今天不行。
因爲裴旭是聖階。
僅僅因爲裴旭是聖階。
聖階與尊級的差距,和尊級與一個不懂修行的普通人之間的差距沒有任何區別!
可面對裴旭的這一劍,夏生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因爲他知道,裴旭的這一劍,根本就碰不到自己。
果不其然,下一刻,裴旭的劍鋒輕輕一偏,在空中劃過一道詭異的弧線,竟然回頭從斜刺裡刺向了楊天笑!
見狀,夏生微微一笑,右手輕輕一擺,散去了掌上的那座浮空幻城。
因爲舜已經相信了他。
裴旭的意外之舉當然不是因爲他也背叛了人族,而是因爲舜對他使用了五階幻術,如真似幻!
大家同爲破曉境強者,舜在短時間內或許無法奈何楊天笑,但如果是換做對裴旭出手的話,完全就是信手拈來。
夏生在之前對舜說,畢方的弱點在於腹部,而裴旭拂曉劍的優點在於能在出其不意之下以弱勝強。
因此裴旭回手的這一劍就是拂曉劍。
因此裴旭的這一劍是衝着畢方的腹部刺去的!
或許在此之前誰也不會想到,單單憑藉夏生這個未及聖階的毛頭小子,竟然真的改變了場間的戰局!
同一時間,叱奴閻身上血光大盛,天空突然暗了下來,漫天星辰臨空而現,綻放着清冷的輝芒,盡數向叱奴閻彙集而去,將他整個人都裹在了其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光繭,美輪美奐。
這不是夏生教給墨淵的羣星之怒,而是蠻族秘術,星空祭祀!
眼看蠻族和妖族兩大聖階強者都選擇了相信自己,場中的勝負天平再一次傾斜,夏生臉上的神色卻並沒有因此而放鬆下來,而是幽幽地對縉帝開口道:“你也不是聖階,對嗎?”
縉帝看起來非常滿意地點了點頭,對夏生微微一笑:“現在夏卿可以告訴朕,你到底是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