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宮。
昇仙殿內。
聽着楚齊光所說的話語，一旁的大太監楊進忠面色狂變。
這一刻的他如同看到了天塌地陷，一副大禍臨頭的感覺籠罩向了過來。
如果說任何一個人說出楚齊光剛剛那番話，楊進忠都只會當作一個笑話，笑話對方不知道天高地厚，如井底之蛙。
但如今的楚齊光已經不只是過去的少年武神，而是權傾天下，富可敵國，站在帝國頂端的大人物。
更何況隨着龍蛇山的那場世紀大戰結束，關於楚齊光乃是通聖境界的傳聞已經日囂塵上。
伴隨楚齊光輕飄飄的幾句話，楊進忠便似乎已經看到了天下大亂的未來。
他從沒想到竟然一個人幾句話，便會讓他整個人有一種惶惶不可終日之感。
而此刻的永安帝眼中一片冰冷，如同已經存在了千年萬年的冰山，要將剛剛自己那副信任、欣賞、引爲知己的模樣徹底撕爛。
不過這種冰寒只是持續了短短一瞬間，幾乎沒有任何人能察覺，永安帝便露出了滿臉心痛之色，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
“楚齊光，朕自問向來都待你不薄，從你在靈州的時候便多有提拔，就連朝瑤山也是朕當初破例讓你進去的。”
“之後更是頂着滿朝非議，讓你主持蜀州大局，鎮壓東南大戰。”
“而一直以來不論六部九卿、各道御史如何詆譭你，朕也都替你一力扛下。”
“結果事到如今，就連你也要出賣朕嗎？”
永安和楚齊光的雙目對視，雙方似乎都在盡力捕捉着對方眼神之中所蘊含的信息。
楚齊光說道：“永安，不是我要出賣你，而是你的所作所爲，你的王朝，你的統治……擋在了天下黎民的生路之前。”
“你富有天下，卻不足以庇護天下。”
“你佔據的修道資糧爲天下第一，實力卻不是天下第一。”
“你統治的羣臣、世家、皇族佔據天下過半土地、財富，卻皆不納賦稅，近年來更是武力衰頹，天下絕頂高手之中除你之外竟不佔一人。”
“到了如今抗擊妖族所需的高手，大半竟然都要在朝廷之外尋找。”
“事到如今……不論是你，還是這大漢皇朝，都已是天下大弊，只是過去人人皆知，卻又人人不言。”
一旁的楊進忠聞言忍不住地顫抖起來，這位在宮外威風八面的司禮監掌印太監此刻被嚇得就像是一隻受驚的鵪鶉。
只因爲楚齊光說的這番話在他看來實在太過大逆不道，竟然直言皇上是天下大弊，簡直和當面打了永安帝的臉沒什麼區別。
而聽到楚齊光說的這番話，永安帝的胸口劇烈起伏了起來。
“無君無父的逆……賊……”
在連聲的咳嗽之中，他的雙眼似乎也逐漸化爲了龍眼，看向楚齊光的眼中滿是暴虐。
他腳下的大地之中，道道龍嘯之聲越發狂亂起來。
楚齊光也感覺到無形的壓力匯聚到了他的身上，那是京城大陣的力量。
不過此刻的楚齊光並不慌張，他既然敢來京城便有着他的把握，但不到最後關頭的話，他並不願意和永安打生打死。
畢竟永安掌管天下靈脈，鎮壓人族氣運，他的存在對未來的抗妖大戰非常重要。
在楚齊光看來，最好的處理辦法是將永安帝供在上面，只要對方不再胡亂插手，他就暫時不會和對方衝突。
至於王朝、制度的改革，都可以等解決了外敵後再說。
事實上若不是永安帝這些時日來手越伸越長，動作越來越大，他都不想在域外妖族虎視眈眈的情況下和對方冒着開戰的風險談判。
“你確定要在這裡和我打嗎？”
“京城之中，我和你大打出手，會有什麼樣的影響？”
“何況域外妖族隨時都有可能打來，這樣的情況下你也要內戰嗎？”
“何況……”
說話間，楚齊光已經雙手結印，四周圍一道道佛界大門打開，從中傳出了一股股狂暴的氣息。
“你真以爲我會毫無準備而來嗎？”
感受着佛門之中傳來的滾滾熱浪，還有各種深邃、幽暗的氣息，楊進忠知道此刻的佛界之中，恐怕楚齊光已經埋伏好了絕頂高手。
這在楊進忠看來已經是徹底撕破了臉皮了，任何一個帝王都不可能容忍有人以武力來威脅自己，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似乎就要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與此同時，永安帝的目光掃過那一道道佛門，眼中有無數的幻影閃爍，似乎一下子便洞穿了現世和佛界的阻隔，看到了其後的內容。
“大夏後裔，白陽教，聖火宗，劫教，天劍宗，天師教……有天宇學派、七殺學派。”
“好啊，人來的還真不少。”
“想要逼宮嗎？”
永安帝的目光和楚齊光的目光激烈碰撞在了一起。
楚齊光毫不退讓地說道：“事關天下安危，我們不敢賭。”
一旁的楊進忠聽着永安帝報出一個個名字，深深地感覺到，一場關係裡歷史走向的關鍵節點似乎已經出現了。
而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望着眼前的楚齊光和一道道佛門中傳來的強者氣息，永安帝卻是突然閉上眼睛，然後嘆了一口氣。
他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道：“你……還有他們，就這麼不看好朕嗎？”
說着這句話的他顯得越發蕭索，似乎成爲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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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齊光聞言後一片默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道：“只要你願意安心在京城，不再胡亂向地方伸手。”
“那你以後就還是我們的皇上，大漢皇朝的天子。”
雖然楚齊光不希望動手，也儘量拉足了戰力進行威懾。
但說完這句話的同時，他也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畢竟按照楚齊光的判斷，永安帝絕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自身利益和權力的皇帝。
‘恐怕終究還是要打上一場……不過要儘量控制烈度，不能壞了京城大陣和天下靈脈。’
但就在楚齊光這麼想着的時候。
卻聽永安帝冷笑一聲，淡淡道：“大劫將至，朕也不願意多造殺戮，搞得人族內訌，便宜了那些域外妖族。”
“蜀州、靈州，還有東南的東海州、泉州、越州，朕也懶得管了。”
“你們想怎麼抗妖，那就怎麼抗吧。”
聽到這話，楚齊光也是微微有些驚訝，沒想到永安竟然能如此顧全大局，做出這壯士斷腕般的舉動。
永安帝看了他一眼，說道：“怎麼？你以爲朕會死不鬆手？跟你和那些亂臣賊子打個兩敗俱傷，最後便宜了那些妖族？”
“你們走吧。”
“等打跑了那些域外妖族，朕再來慢慢收拾你們這些叛逆。”
“到時候朕給你們的東西，自然也能再一個個拿回來。”
只見永安帝一指彈出，楚齊光便感覺到眼前的時空驟然變化，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便已經出現在了神京城外的一座山坡上。
‘已經能轉移空間了嗎？果然我的感覺沒錯，永安在京城掌控的大陣，比起太元龍帝的大陣更加精妙深奧，同一個境界的話恐怕威能也更加恐怖。’
‘畢竟是天下靈脈匯聚的中樞嗎？’
‘不過目的也算是達到了，接下來的大戰，暫時和永安保持半合作的關係吧。’
……
就在楚齊光和永安帝交流的時候。
遙遠的東海深處。
江鴻雲所化的一隻巨大烏賊正朝着海底深處緩緩下潛過去。
‘天尊的祭器應該就在過去的龍宮之中……’
但當江鴻雲按照記憶找到過去的龍宮位置時，出現在他面前的卻是一片一望無際，已然化爲廢墟的海底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