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雲千舟笑了。
他的身上,終於染上了些許人性色彩。
煙雨湖各處,紛紛傳來鬆一口氣的聲音,這片天地內的氣氛,也因他的笑容而緩和了許多。
“雲某此次晉級,多虧諸位幫襯。”
雲千舟緩緩開口,極具磁性的嗓音穿透層層雨幕,飄入衆人耳中。
他凌空而立,徐徐轉身,對千舟盟衆人拱手示意。
雲千舟明明笑容和善、微笑致謝,但給人的感覺依舊是莊嚴神聖的。
甚至會給人一種感覺,自己有什麼資格,接受如此天人的謝意?
事實證明,陸燃的感覺沒有錯誤。
千舟盟衆果然誠惶誠恐!
遍佈天上地下的人們,紛紛跪拜在地,向高不可攀的盟主恭賀道喜。
如此一來,陸燃的身影便有些突兀了。
他站在金玉石符之上,並未向這一尊天境大能行跪拜之禮。
姜如憶作爲門主夫人,自然是隨陸燃行事,同樣穩穩佇立着。
雲千舟自然而然的望了過來,對着陌生的年輕人,微笑頷首示意。
沒有絲毫脅迫之意。
可是陸燃呼吸稍稍紊亂,心臟呯呯亂跳着。
雲千舟緩緩墜落天涯島,修長的身影消失在繁茂的樹林中。
煙雨湖內外,一片寂靜。
許久過後,千舟盟衆才小心翼翼的擡起頭、竊竊私語着。
按理來說,大家本該去天涯島上恭賀盟主,或許千舟島上還要舉辦一場盛大的慶功宴。
可此時,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印象中那個仁慈和善的雲盟主徹底變了,那天人一般的氣質與氣勢,不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接近的。
終於,有人出來解圍了。
天涯明月兩位島主,從島上飛了出來,表示大家的心意雲盟主領了,請各位返回各自島嶼。
衆人自然聽從命令返回。
本該喜氣祥和的煙雨湖,安靜得可怕。
“陸門主,請留步!”
明月島主背生潔白鸞翼,快速飛來。
“嗯?”陸燃看着高貴聖潔的天鸞女弟子,奈何有云千舟珠玉在前,眼前的明月島主,竟也落了下乘。
“雲盟主請陸門主上島一敘。”明月島主明眸善睞,聲音輕柔。
“好。”陸燃應了下來,轉頭看向姜如憶,“如憶,你留在青荷島吧。”
嘴上這樣說,陸燃腦中同時傳音:【此行大概率不會出什麼事,不過,你還是留在島上主持大局。真發生什麼事,就跟從龍先生商議,我帶大夢魘赴會。】
“好。”姜如憶輕輕頷首。
隨着陸燃將神兵墊在腳下,她也向後飛去。
在她的眼神示意下,鄧玉湘手執斷刃飛了過來。
這邊的明月島主,則是看向碧荷一衆島主,不再是邀請的語氣,更像是命令的口吻:“灰荷島主也隨我上島。”
“是。”灰荷島主拄着柺杖,踏葉而行。
一行四人飛往煙雨湖中央區域,途中,陸燃也見到了撐花一派的領袖·一花島主,劍蓮一派的領袖·白蓮島主。
幾人在天涯島-議事廳前聚首,友好問候,共同走進建築中。
此時,何祈風已經在堂內落座,身後還站着大夏第十八天驕·侯韞。
見陸燃來了,何祈風起身相迎。
由於雙方約定,何祈風是暗中加入燃門的,所以她口稱“陸門主”,並未省略陸燃的姓氏。
而等衆人再次落座時.
侯韞詫異地發現,何祈風竟然坐在了第二把椅子上,將左側這列椅子的第一位置,留給了陸燃。
侯韞心中頗爲驚愕。
她加入紫禁城足夠久了,可太知道自家城主大人“捨我其誰”的本性了。
結果你告訴我,何祈風主動讓座了?
祈風姐是被奪舍了嗎?
嗯.僅就此次大戰而言,陸燃和他的燃門斬殺驚霆山宗主,的確是首功!
且陸燃是大夏第一天驕,確實在何祈風之上。
對於自家城主的反常之舉,侯韞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偌大的議事堂,上首方擺放有一把座椅,雲千舟落座其上,天涯明月分列左右。
陸燃與何祈風於堂中左側落座,鄧玉湘自然站在了陸燃身後。
幾人正對面,堂內右側一列座椅上,則是坐着灰荷島主、一花島主與白蓮島主。
議事堂內顯得很空曠,滿打滿算,一共也才十人。
除了陸燃與何祈風四人外,其餘幾名島主,皆算是千舟盟的核心領導層。
“此次雲某能夠順暢晉級,多虧兩位義士鼎力相助。”雲千舟語氣很是溫和。
陸燃能感覺到,對方在刻意收斂氣勢,儘量讓屋內衆人更好過一些。
“雲盟主客氣了。”何祈風似是擔心陸燃暴露窘態,她畢竟是海境,抗壓能力更強,便率先說了話。
陸燃當然沒有風天帝想的那般不堪,他笑了笑:“驚霆山狼子野心,雲盟主以仁善治理千舟盟。
得道者多助,自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呵呵。”雲千舟眼神讚賞,看着過分年輕的陸門主。
這話說的,可真叫人歡喜。
還有那武極峰·大風堂堂主,同樣是一名年輕女子,卻擁有如此王者氣度。
自己只閉關了大半年而已。
這座聖靈山,已經變成這副面貌了麼?
陸燃又道:“而且青荷島主是我學姐,能在聖靈山內見到故人,自然要幫上一幫。”
雲千舟點了點頭:“原來還有這層關係。”
陸燃沉吟片刻,還是說道:“主要還是我到煙雨湖的那一夜,我聽見了一曲《漁舟唱晚》。
雲盟主身陷淤泥而不染,治幫理念着實令人欽佩。
如果雲盟主能以超凡姿態,坐鎮聖靈山一方天地,自然能讓我們大夏同胞少些相互殘殺。”
雲千舟神情肅穆了些許:“兩位小友果真是高義之士。”
灰荷島主緩緩起身,適時的開口道:“盟主。陸門主足跡遍佈聖靈山,懲奸除惡、整肅山界風氣。
何堂主在聖靈山大陸中央,築起了一座紫禁城,廣納流民、庇護同胞.”
隨着灰荷島主的講述,雲千舟心中讚歎不已。
他畢竟剛出關,對於這兩位盟友,手下也只是粗略告知了他一個大概。
如今聽聞二人所作所爲,就連雲千舟都不由得心生傾佩。
雲千舟也只是組建了一個聯盟、固守一隅,可是眼前這一對兒年輕男女
他們要徹底改變山界的秩序麼?
想到這裡,雲千舟眼神稍稍黯然了些許。
何祈風開口道:“如今雲盟主已經晉升天境,千舟盟的危機已經解除。
我們紫禁城,燃門和千舟盟,可以締結聯盟,共同整肅山界風氣。
雲盟主覺得如何?”
雲千舟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泛起了一絲苦澀。
留在山界?
我怕是待不長久啊.
屋內一片沉寂,縱然雲千舟面如平湖,但他可是天境大能!
他悄然泛起的一抹心緒,能夠影響到堂內氛圍。
何祈風眉頭輕蹙,詢問道:“雲盟主有難言之隱?或是想要飛昇天界,去見識見識更高處的風景?”
陸燃忽然伸手,輕輕拍了拍何祈風的手臂。
不愧是我家風天帝!
連天境大能都敢這般質問?
椅子後方,侯韞眨了眨眼睛,看着陸燃按在何祈風手臂上的手掌。
何祈風的“捨我其誰”,可不是說說而已。
所謂的大風堂,也是她的一言堂。
尤其是當何祈風晉升海境之後,有資格勸她、並且敢勸諫的人,寥寥無幾。
如今陸燃這一手.
看着看着,侯韞是真的懵了。
何祈風不僅沒有什麼反應,而且還真的住口了?
這.?
而隨着何祈風話語落下,對面落座的灰荷島主、一花島主和白蓮島主,也紛紛看向了盟主大人。
一花島主是一名稍顯陰柔的男子,白蓮島主則是一名風韻猶存的阿姨。
兩位海境大能,本該是氣定神閒。
此時,二者卻是眼巴巴的望着盟主大人,生怕雲千舟離島而去。
“兩位道友有如此雄心壯志,又助我千舟盟度過此劫,雲某和千舟盟自當鼎力相助。”雲千舟氣度非凡,又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聞言,屋內幾名核心領導均鬆了口氣。
雲千舟話鋒一轉:“聽聞二位聯手斬殺了驚霆山宗主,真是後生可畏。”
何祈風有一說一:“我只是在一旁壓陣,呂宵是陸門主和燃門衆將士斬殺的。”
雲千舟看向陸燃,細細打量着這個英武不凡的青年人。
此子境界並不算高,身處一衆強者之間,卻是從容不迫、不卑不亢。
雲千舟能切實感受到,此子心性之沉穩、意志之堅定。
再結合他的所作所爲與心中願景
若有朝一日,自己不得不離去。
將千舟盟託付給這樣的人物,想必,自己也能安心吧。
“天涯。”
“是。”天涯島主託着一個四四方方的木盤,來到了陸燃與何祈風面前。
隨着對方掀開紅布,只見其上放着一枚虎符。
它通體呈黑色,乃某類玉石製品,虎首被雕刻得頗爲傳神,虎軀之上還刻有奇異的金色銘文。
墨玉虎符明明小巧精緻,僅有二指規格,卻是自帶着一股威壓。
察覺到自己正被打量,它似是有些不滿。
亦或是,它在考驗二人。
忽有一股恐怖的氣勢,似翻騰的浪潮一般,向陸燃與何祈風洶涌撲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