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翼被他娘直掃出去,跌在地上半天沒有爬起來。
殷紅綰怒氣發泄之後,這才意識到下手可能重了些。急忙過去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心疼的喚他:“翼兒,翼兒……”
司徒翼滿臉是淚,尚有幾分稚氣的臉上哭得一塌糊塗,擡手抓住殷紅綰的手,泣道:“怎麼會這樣?孃親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們都在騙我……”
“翼兒你聽我說,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被我困住再也不能活着出來了。你現在就忘了她,聽孃的話,將她從你記憶當中抹去……”殷紅綰心疼的幫他擦眼淚。
司徒翼面色蒼白,眸光發直,只喃喃說道:“不,不……”
殷紅綰見他這樣,心裡有些悔恨,再怎麼生氣。也不該對着自己的寶貝翼兒下手呀!
從小到大。她都從來沒有捨得動他一根手指頭,這時候見他這樣,更是心疼難忍。
她將他抱着,扶着他的頭痛聲說道:“翼兒,爲娘沒有騙你!爲娘與你父親早年間都拜在祖庭門下,我習練幻術,他則習練符咒之術,我們青梅竹馬本來是一對絕世佳偶,沒想到容南衣會從中間插一腳進來……,從此,你父親眼裡心裡就只有這個容南衣了!”
殷紅綰見司徒翼雖然愣怔。情緒卻平復了一些,便接着又說道:“爲娘見你父親整日圍着容南衣團團轉,還將子午鼎送給容南衣做煉藥之用,爲娘一氣之下。嫁給南央財力最強的司徒公子!……可是爲孃的心裡還是放不下你父親,便找了一個合適的時機,用幻術迷惑他的心神,他將我當作了容南衣,我們一夜雲雨,這纔有了你……”
殷紅綰想起那一夜的歡愛,枯槁的臉頰也有了些異樣的神采。
只不過,片刻之後,這種神采就轉化爲痛恨和無邊的怨氣:“你在爲孃的懷裡七個月之後,爲娘去找他……,這個絕情又狠心的男人,不僅矢口否認,還,還對腹中尚不足月的你痛下殺手,害得你差點死在爲孃的腹中!”
恨意充斥在殷紅綰的聲音裡面,她咬牙切齒道:“既然他不要我們娘倆,我自然也不會放過他!爲娘便再次用幻術將他誘惑,連同控屍門的人,將他傷得肉身不存,形神俱毀……估計他現在早就去投胎轉世了,自那之後,這世上便只留下我們娘倆相依爲命……”
想起當日那場惡戰,親眼看着心愛之人在面前形神俱毀,殷紅綰心疼如絞,抱着司徒翼失聲痛哭出聲!
親眼看着那個薄情的男人形神俱焚之後,殷紅綰也生出了厭世之心,便在這太初古洞的上方,用幻術築起修羅宮,帶着翼兒與世隔絕的生活了十餘年。
直到的出現,一切才都被打破!
司徒翼在他孃親的懷裡迷糊了好久,這才幽幽轉過一口氣來,他擡手推開身邊的殷紅綰,掙扎着站了起來,有些恍惚的說道:“十娘,我要去找十娘……”
“你找不到她!她將會被我永遠困在太初古洞當中,要麼成爲一句古屍,要麼,就淪爲古屍的食物!”殷紅綰也站了起來,說穿了一切,聲音裡面更是有毫不掩飾的狠意。
司徒翼腳步微微滯了一下,繼續趔趄着往前面奔去,夢囈一般說道:“十娘,十娘……”
殷紅綰始終還是不放心,示意不遠處的兩個婢女跟上去照看。
看着司徒翼的身影走遠,她這才轉身看向呆立在桃樹下的容南衣,收拾起剛纔崩潰的情緒,她挑釁的揚眉說道:“怎麼?聽見自己的女兒活不成了,是不是心如刀剜?”
容南衣沒有接她的話,她伸手攀上面前一株嬌豔的桃枝,微帶涼意的說道:“你殺了他,卻依然還愛着他!還種着這些只開不敗的桃樹,每日在這樹下想他,殷紅綰,你這又是何苦?”
“我沒有想他!”
殷紅綰擡手一揮,花樹成片折斷,花落紛紛如雨似雪,她恨聲道:“我不愛他!當他出手欲取我翼兒的性命時,我就再也不愛他了!我恨他,恨死他了,看見他死在我和控屍門的手裡,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說着,又是仰頭笑了起來,只不過,這一次的笑聲實在壓抑淒涼了些。
容南衣神色依舊清淡散漫,紅脣微張,輕聲說道:“他沒死!他還活着!”
殷紅綰的笑聲戛然而止,愣了愣,狐疑的看向容南衣:“你撒謊!我親眼看見他在眼前焚滅!”島叉農才。
“我沒撒謊!他一直都陪在我和十孃的身邊!”
容南衣語氣平淡,說出來的話卻不容人懷疑:“他還活着!只不過,他如今只有命魄,既不能救我出這修羅幻境,也不能在這十年當中,幫我找到十孃的下落……,不過,我知道他一直都陪在我們母女的身邊!當年在生下十娘之後,他便用心血凝成了一道符咒在十孃的身體上,他說那符咒能保護十娘,就算死了也能受到他的感應,與他匯合,他會另想辦法讓十娘復活……,所以,就算你這次殺了我的十娘,他也會讓十娘再活過來……”
殷紅綰氣得七竅生煙:“她不會再活過來了!她已經死過一次,這一次,再強大的護身符咒也沒有!”
容南衣面色只微微變了變,很快就又恢復了平靜,十分肯定的語氣說道:“他一直都在十娘身邊!他會保護十孃的!”
“他一直都在?”
殷紅綰看着容南衣清淡的表情,呵呵呵的笑了起來。
她愛那個男人,並不比容南衣少,可是她得到的呢,是他矢口否認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他對翼兒的痛下殺手!
而他對容南衣母女,卻是從一開始就用心呵護,甚至想到了在尚是嬰兒的身上佈下保命的符咒!
一邊是絕情寡淡,一邊卻是如此的厚愛呵護!
殷紅綰仰頭看了看漫天紛撒的花瓣,想她曾經也是容顏傾世的絕妙佳人,卻因爲前半生癡心錯付,被那個絕情的男人傷得體無完膚,後半生又爲了翼兒耗盡心力,到頭來翼兒的眼裡卻根本就沒有她這個孃親……
無限悲涼漫上心頭,她張嘴呵笑兩聲,緩緩念唱着往外面行去:“情深情癡看不破,鏡花水月匆匆過,獨斟獨酌淚斑駁,殘月冷秋誰共我……”
容南衣待到殷紅綰從院子裡面離開,這才稍稍露出一些緊張的神色,剛纔殷紅綰說十娘被困在太初古洞?
入口在哪裡?
她要去救她……
十娘和魅影兩人爬完蛇道,又在雞冠母蛇的示意下,過了一條滑溼的小道,才進入了一間只有原來血牢大小的密室。
兩人剛跨步進入密室,石門就在身後轟然關上了。
十娘心中暗罵了一句,低聲說道:“沒想到這母蛇居然是想把我們囚在這裡!虧我剛纔還心軟放過了它!”
魅影卻並不這麼認爲,他擡手用手指對着面前的虛空輕輕一彈,近乎凝固的空氣便呈波紋狀擴散開去。
如此輕易一個動作,卻帶出了嗡嗡的鏗鏘之音。
他笑道:“我倒是覺得這母蛇好似要成全我們,你看這密室雖然灰塵撲撲,可是卻充盈着強大的力量……”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密室的中間,擡手摸密室中央突兀立着的一張灰色石鼎。
那鼎身上面積滿了厚重的灰塵,魅影摸了一把,只摸得滿手的塵土。
他蹙眉看了看:“或許這石鼎下面就是出口?強大的力量說不定也藏在這石鼎的下面……”
十娘也感覺得到,越靠近石鼎,靈力的威壓感就越重。
圍着石鼎走了一圈,她突然感覺這石鼎與幻囊中的子午鼎好似有些相似,在魅影想要將石鼎移開的時候,她從幻囊中取出了子午鼎:“魅影你看,覺不覺得它們很像?”
魅影看了看,笑道:“你們這個時空,大概所有的鼎都長得差不多吧?”
兩人正在猜度,忽見這隻大石鼎在厚重的灰塵下面一閃一閃發出耀目的血光,就連沉重的鼎身也微微顫動起來,一起一伏的波動,還很有規律的樣子。
十娘急忙又把手中金色小鼎往這口大石鼎面前湊近了一些,果見波動更強更快更劇烈,它好似在分辨,也好似在懷疑……
魅影忽道:“十娘你快看!”
十娘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鼎璧上出現了厚重的血光,血光當中,有殺戮的場景忽隱忽現,場面慘烈隱有哭嚎聲傳過來……
“是南央帝都?”十娘自這大片的血光當中,看見了醉仙樓,店堂裡面屍橫四處血流成河,一轉眼,又全部都被烈火吞噬起來!
認出了醉仙樓,她很快就找到了鬼市的位置還有皇宮的位置,無一例外,這些地方到處都是一片戰亂的慘象。
她心中一驚:“這是什麼鼎?這是南央的過去還是南央的將來?”
說着,她疑惑伸手往石鼎的鼎璧上面撫摸過去。
指尖觸碰到石鼎的時候,石鼎三隻巨大厚重的石足突然動了動,緊接着,石鼎劃破了虛空,在十娘和魅影的面前,化作一道灰色的厲芒,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