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七星燈幽幽閃着光亮。
金承宗一邊擡頭望着外頭被血色霧霾籠罩的宅院,一邊憂心仲仲地來回踏步。
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的餘神婆被他腳步聲吵得心頭煩躁,睜開渾濁的眼睛,不耐煩地道∶“別晃來晃去了,你這樣不累嗎?”
金承宗停下腳步,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兒子身體,遲疑片刻,問道∶“餘神婆,你那位朋友還要多久才能來?”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了不下八回了。”
餘神婆臉上不耐之色更甚,“我說過,再過片刻他就來了,到時候你兒子一定能完好無損地復活,你現在只需靜心等待。”
金承宗緊緊皺眉道∶“可我如今怎麼都靜不下來,尤其在聽到剛剛從柴房傳來的慘叫後,我就更擔心了......”
餘神婆冷哼一聲,“擔心?血屠可不是一般的厲鬼,它遠比你想象得要厲害得多,這小小的隆回鎮裡不可能有人是他的對手,那聲慘叫定是柳家那名法師叫出來的,血屠這傢伙最喜歡做的便是將這些身懷法力的修士,一刀一刀剔骨割肉!”
剛纔你放出那五個陰魂也是這麼說的......
金承宗在心底暗暗嘀咕,面上卻不敢說出來。
要知道他兒子如今可還躺在牀上,若是因此觸怒餘神婆,致使她撂擔子不幹了,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如今走到了這一步,他已經失去了太多,絕不能再失去兒子了。
心中暗暗想着,金承宗轉頭看向餘神婆,正想着催催能不能讓她那位朋友再快點,忽然見她神色大變。
“神婆,發生什麼事了?”
“血屠的控魂鈴,碎了!”
餘神婆嗓音乾澀沙啞說道,臉色陰沉得快要凝得滴出水來。
“啊?這可如何是好?”金承宗面色劇變,沒想到他心中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餘神婆閉口不答,下一刻,她突然擡頭,一雙眼珠子緊緊盯着院門,只聽嘭的一聲,緊鎖的大門突然被人重重踹到。
三人從外面闖了進來,昏暗的月色下,映照出三人樣貌。
一人大腹便便,嘴上兩撇八字鬍,正是隆回鎮第一商賈柳富貴。
一人身穿杏黃道袍,頭戴道袍,顯然是柳家來的法師。
還有一人身穿破爛警服,也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警察。
餘神婆瞳孔一縮,這三人能從外面闖進來,定然是將血屠給殺了,她剩下的那點微末手段就算用出來,恐怕也對付不了這三人。
念及於此,餘神婆豁然從蒲團上起身,雙手撿起地上兩個箱子,一個箭步,飛身竄向後方,竟是直接逃了。
正有些驚慌失措的金承宗看見餘神婆逃跑,當即慌張大喊道∶“神婆,別扔下我一個人啊。”
餘神婆恍若未聞,步履如飛,只管從後門竄逃。
金承宗見此,瞥了一眼仍舊躺在牀上的兒子,狠了狠心,轉頭也想逃,卻見雙目噴火的柳富貴已經衝到了門口,一個肉山衝撞,直接將他撞翻在地。
金承宗頭暈目眩地倒在地上,手扶門框,慌慌張張地掙扎想要起身,忽然覺得頭頂一黑,擡頭看去。
就見滿身肥肉的柳富貴一躍而起,帶着呼嘯的風聲,肥胖的身子猶如泰山般,重重壓在他身上,直接將他壓得兩眼翻白,只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置。
“啊!”
陡然遭此沉重,趴在地上的金承宗不禁發出一聲慘嚎。
柳富貴重重一拳打在他臉上,直把他門牙打掉了兩顆,而後狠狠揪住他的衣領,怒聲喝問道∶“我女兒魂魄在那裡?”
金承宗咳出一口血沫,牙齒漏風,斷斷續續道∶“在、在餘神婆那裡。”
等他說完,柳富貴猶不解恨,又給了他數記老拳,直將他打得慘叫連連。
從後面趕來的九叔與方正東聽到金承宗這番話,當即腳步不停,直朝餘神婆追去。
陰暗的後巷內,急速奔跑的餘神婆,隱隱聽見後方傳來的急促腳步聲,心中正暗自焦急,不料跑到半途,突然撞到一人,身形不穩,正要踉蹌倒地,卻見那人又伸出一隻慘白的手掌扶住了她。
餘神婆擡頭一看,臉色登時閃過一絲喜色,“死鬼,你終於來了!”
從後方緊緊追來的九叔和方正東也看到了餘神婆被人撞得踉蹌,停住了身形。
眼看那人伸手扶住餘神婆後,方正東趕忙喊道∶“那位先生,別放走她!”
聞言,站在陰影中的人影轉頭看了方正東一眼。
“嗯?”
四目相對下,方正東忍不住驚疑出聲。
立於陰影中的那人面色慘白,頰帶紅腮,身上穿着一件很有質感的黑色壽衣,腦後還梳着一根清朝特有的髮辮,看着方正東的目光中隱隱帶着一絲居高臨下的審視。
一個紙人?
不對,比起紙人,這傢伙的眼神可要靈動的多,也要更惹人討厭!
方正東心中暗道。
九叔在看到那人面龐同時,也注意到他手中拿着的一根哭喪棒,伸手拉住方正東,低聲道∶“別衝動,那人是鬼差。”
鬼差?是了,這傢伙手裡還拿着一根哭喪棒,的確像是電影中的陰間鬼差,被九叔一提醒,方正東心中頓時瞭然。
這時候,九叔停下腳步,從路邊拿過一捧黃泥,揉搓成丸,含入口中,而後衝那名鬼差拱手說起鬼話∶“這位鬼差,你身旁那人施展邪術,拘人生魂,又暗使鬼物害了數條人命,如今我等追逐到此,還望您能將她交給我等。”
九叔吐出口中泥丸,面露異色道∶“奇怪,這些個自持身份的傢伙往日只說陰間話,從不說陽間話,怎麼如今還顛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