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 高下初見
。????張勁瓷盆兒中的鱖魚,刀花處詭異的並沒有誇張的爆開,而僅僅是微微突起。而且,那刀紋處突起的高度,配着張勁美輪美奐的刀花形狀,彷彿爲這隻本已經‘脫光了衣服’的鱖魚,再次披上一層更加漂亮的魚鱗。讓這隻已經熟透的的鱖魚不但更加的漂亮,而且彷彿活過來一樣。
隨着張勁走路的一搖三擺,這隻‘活’着的鱖魚,更是彷彿很靈動,很活潑的在奶白色的羹湯中游動起來一般。再加上隨着湯麪搖晃而上下起伏的青綠芫荽,更是讓這隻漂亮的‘酸椒魚’就像是一條戲水的游魚一般,活靈活現、惟妙惟肖。
華夏菜,講究的‘色、香、味’俱全。
三項要素中的這個‘色’,包括顏色和形狀兩個部分。在菜式的評價中要佔去不少的分數。
所以,那些華夏大廚的作品總是各具造型,怎麼漂亮怎麼來。
這也是有些西式餐點,在華夏大廚眼中覺着其上不得檯面的原因之一。
比如說那個披薩,看起來就像是一張大餅上,被喝多了胃不舒服的醉鬼,或是妊娠期的準媽媽……嗯……蹂躪過了似的,看起來噁心巴拉的。
比如說意粉,焗蝸牛這類的菜色,一個個醜吧吧的樣子,怎麼都與華夏菜的名廚作品比不起來。
華夏菜,名廚們的美食,首先看的第一眼,就一定要是一件藝術品!
所以,當對比過自己和張勁‘打造’的兩件‘藝術品’後,張大廚知道,首先在這個‘色’上,自己就已經先輸了一陣。
當信心已經有些受挫的張大廚,想要用‘中看未必中用’、‘銀樣也許是蠟槍頭’的說法說服自己,堅定自己的信念——自己手中的作品在‘色、香、味’的其他兩項上,一定會遠邁張勁的作品時,不知何處吹來的一陣微風,把張勁瓷盆上蒸騰的霧氣,吹拂進了張大廚的鼻孔。
頓時,原本就有些步履遲疑的張大廚就像是被唐僧的大徒弟施了定身法似的,不但突然頓住了腳步,而且全身上下都凝滯住了。
原本並肩而行的兩人,變成了張大廚神色複雜的木然而立,而張勁卻繼續搖搖晃晃的拖沓前行。
這突然飄進鼻翼的一鼻子香氣,讓張大廚原本就已經動搖的信心徹底的崩塌了。
張大廚自第一陣的‘色’的比拼上,一敗塗地後。在第二陣的‘香’上,再次輸的一塌糊塗。
那種香氣,即使是抱着敵對、挑剔的念頭,即使是自我感覺良好的張大廚,即使是憑他因爲與官僚們頻繁往來,而遠超同儕的臉皮厚度,也不好意思厚顏的否認,也不好意思睜眼說瞎話的指着張勁手中的瓷盆說——
‘那不如自己的’。
而且食物,不同於香料。對食物來說,這個‘香’和‘味’的關係是十分緊密的,除非有特別的化學添加劑,不然的話,基本都是‘香’‘味’同步。
聞起來香,吃起來也不會太差。
而陶老爺子的廚房中,顯然不可能有這種化學制劑,那麼張勁的酸椒魚,只是鼻子聞一聞已經這樣了,那吃起來有會差到哪裡呢?
所以,聞了這一鼻子之後,張大廚知道,這一陣‘酸椒魚’自己已經徹底輸了。
張大廚的突然躊躇頓步,停步不前,並沒有讓衆多大廚太過在意,他們眼神熱切的眼睛中,全是張勁手中的那隻白瓷盆,他們只顧着期待張勁快一點的到來。
甚至是鄧老爺子,也只是憐惜的看了自己神色複雜的愛徒一眼,心中喟嘆了一聲後,就繼續期待張勁手中的酸椒魚了。
…………
鄧老爺子雖然很有些自大,很有些目中無人,但他作爲廚師,還是有那種學習刻苦的鑽研精神的。不然,他也擁有不了如今的廚藝,也坐不上如今在京幫菜系中頭把交椅的地位。
曾經他以爲自己的‘京幫菜’已經近乎止境,前方無路。就算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也無路可走。
但今天,張勁的廚秀,卻讓他看到了一個進步的方法。而張勁酸椒魚的味道,無疑將會給自己提供一個改良的方向。
相對於鄧老爺子來說,甚至相對於滿屋子與張大廚並稱,乃至與鄧老爺子齊名的諸位名家大廚來說,張勁無疑是一位在廚藝上,能讓他們仰視的絕世高手!
即使是還沒有真實的嚐到,但是他們已經確定。
觀摩一個高手的操作,品鑑一件高手的作品,能讓一個細心,肯低頭去學的低手得到一點提點,得到一個進步的契機。
而酸椒魚作爲一道京幫菜,在座的大廚從中能夠有所啓發,得到增益的人中,鄧老爺子無疑將會是其中之最。
對於這一點,鄧老爺子十分的篤定。
爲了這一次學習的機會,鄧老爺子甚至不會在乎自己與張勁之前的敵對,也不會在乎一會兒自己大敗虧輸後的丟臉,不在乎張勁勝利後摔在自己臉上的巴掌羞不羞、痛不痛、響不響。
對這個年紀一大把的老爺子來說,如果有能讓自己廚藝更進一步的機會,他纔不在乎榮辱呢!在進步面前,神馬都是浮雲。
就像技術瘋子,爲了一個課題可以不在乎身體承受能力的瘋狂加班;
就像奸商爲了牟利,可以不在乎良知的譴責,黑心黑肺的以次充好,欺騙客戶。他們可以把三聚氰胺奶宣傳成爲放心奶,可以把瘦肉精豬宣傳成爲綠色環保豬肉,可以毒豆芽,福爾馬林白菜……;
就像那些許許多多的‘人民公僕’爲自己那個名爲‘人民幣’的主子,爲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小三,爲了自己子孫家人的奢靡生活,爲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他們可以不要臉皮,不要良心,不要良知的紅口白牙的說些諸如‘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之類的話。
他們可以在同類產品,國外漲價時,國內也漲時,說這叫‘與世界接軌’。而同類產品國外降價,國內漲價的時候,說這叫‘華夏國情的特殊性’。
石油、電信、電力、水等諸多壟斷部門,在各個官員、職員都肥的流油的情況下,還拼命哭窮,大呼連年虧損、赤字!讓全國人民納稅去補貼他們。
……
這種爲了‘專業’的進步,可以罔顧一切的人,無論是科學家、商人還是官員,他們纔是能夠成功的人。
而這位鄧老爺子,也正是這一類人。
當然,這些罔顧一切的各個行業的精英們,在旁人看來,有的應該讚賞,有的應該唾罵。
至少鄧老爺子不是屬於該被唾罵的那一搓人中的一員。
說實話,和那些噁心巴拉的商人、官員相比,這種平常自高,嘴臉有點厭人,但爲了自我提升卻可以不在乎一切的老頭還真有點可愛呢!
…………
在諸位攥着筷子,摩拳擦掌的大廚們的期待眼光中,懶散散的張勁,終於‘晃’到了桌前。隨手把手中的瓷盆子往桌子上一放,用仍然還是那具有催眠效果,毫無朝氣的懶洋洋的聲音說:
“喏,這就是我的‘酸椒魚’了,各位嚐嚐菜,順便給打個分……”
一俟張勁話音落定,這幫子大廚就迫不及待的紛紛伸出了手中的筷子、調羹。一時間,剛剛落桌的擴口瓷盆的上空,盡被一片紅箸白勺所遮蓋。
這些個名家大廚們和張勁那幫子狐朋狗友可不同,張勁的狐朋狗友雖然各個堪稱‘嘴刁味饞’的吃貨。
但是,他們也只就是會吃、能吃罷了,吃到張勁操持的大餐,也僅僅覺着好吃。也僅僅認爲,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如此而已。
當然,通常來說,大廚名廚們也是吃貨。只有對此道有追求的人,才能達到這種極高的程度。
‘興趣,纔是最好的老師!’這句話絕非信口胡柴,絕非虛妄。
但是,這些名家大廚和同是吃貨的張勁的朋友們比起來,可都是個個堪稱吃貨中戰鬥貨,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絕對是‘吃’這一道的行家裡手。
論品鑑、論評論,這些海內名廚,更是和張勁的那幫子吃貨朋友不是一個位面的級別。
這麼說吧,這些人不但能夠做得出一桌令人叫絕的美食,也能很專業的客串頂級的美食家,來品評一下別人的作品。
所以,張勁的朋友們對於張勁的手藝評價只有乾巴巴、翻來覆去嚼不爛的幾句,‘絕了’‘一流’‘全世界最好吃’……云云。
而這些個大廚評價起來卻詞彙豐富的多,也專業的多,有理有據——
看,造型乍一看似乎無奇。但卻內涵錦繡。熟魚似活,活靈活現;
聞,一鼻子酸、辣香氣,濃淡適中,勾人垂涎三尺,一嗅之下就覺着腹中飢餓。開胃第一道菜,進聞一鼻子,就效果斐然;
嘗。
整菜調味無論酸、辣還是鹹,都是恰到好處,甚至堪稱妙絕毫巔。
醋多一點或少一點,則過濃或過淡。
胡椒多一點或少一點,則過辣或過輕。
鹽多一點或少一點,則過鹹或過淡。
就如形容那完美之人一般,‘添一分則嫌肥,減一分則嫌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