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魂獸軍營某座冰屋中。
一個高大的身影掀開獸皮門簾,邁步走了進來。
冰牀上,衣衫凌亂的徐太平急忙推開身上的霜美人·盛世,看向了冰屋門口處的身影。
盛世眉宇間流露出一絲不悅之色,卻是發現,闖進來的人竟然是大軍領袖。
裟佳默默的看了徐太平與盛世很久,對於冰魂引與霜美人的結合,裟佳的心裡稍稍有些複雜。
他並不會像帝國那樣做,將兩人捆起來遊街示衆,讓所有人見到二人的惡行,並在衆目睽睽之下,將兩人千刀萬剮。
裟佳只是...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當年的父母也是這樣勇敢,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打破了禁忌,只是最後淪落到身首異處、受所有人唾棄。
“統領。”徐太平整理好衣衫,站起身來。
裟佳回過神來,開口道:“跟我來。”
說着,裟佳轉身掀開了獸皮門簾,走了出去。
徐太平扭頭看了一眼冰牀。
本該高冷的霜美人,此刻面色微紅、氣呼呼的小模樣,倒是別有一番風情。
被打擾了好事,誰會開心呢?
種族特性本就是王者的霜美人,再這麼被打擾下去,恐怕真的就要造反了......
霜美人強壓着內心的衝動,身上重塑幻化出了一件唯美的雪制大氅,起身下牀、赤足踩在雪地上,跟着徐太平走出了冰屋。
裟佳掃了一眼自顧自跟上了的霜美人,並沒說什麼,帶着兩人向營地外走去。
“凌晨三點,大軍開拔。”密林中,裟佳小聲說道。
徐太平落後裟佳半個身位,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聽到這句話後卻是心中一驚:“明天凌晨?怎麼不提前告訴我?”
裟佳冷冷的瞥了徐太平一眼:“我現在沒通知你麼?”
徐太平張了張嘴,最後也低下頭來,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看到徐太平這副模樣,裟佳冷哼一聲:“我們要拋棄很多下屬,猿族、屍鬼、雪獅虎、月豹......”
每一隻魂獸都曾是裟佳的寶貝,也是裟佳在這混亂地域安身立命的資本。
只是此時,裟佳很難帶走它們,要知道,雪境旋渦也不是說進就進的,回去的路途比較艱難。
徐太平心中念頭急轉,開口道:“獸族,想要多少都有,迴歸旋渦再馴服野生的就可以了。
統領可以選擇一些品質高的獸族領袖,軍中有18棵柏靈樹女,又有數十冰晶翼、雪風鷹。”
“無需安慰我。”裟佳突然開口,打斷了徐太平的話語。
雪境旋渦那種級別的風雪,必然會吹散很多將士,它們可不像青山軍,數百人的團隊,人手一杆雪魂幡,強行定格着風雪硬上。
有很多雪境生物,在漩渦之外是很難獲得的。
比如說雪魂幡、雪疾鑽這種特殊技能的,再比如說絕大部分植物類魂獸,它們落地生根,也很難出現在漩渦之外。
類似於萬安關外三十公里處的柏靈樹女部落,是不知道多少年才組建而成的大型族羣。
那是需要時間的沉澱的,沙佳在這魂獸資源極其豐富的漩渦邊緣,拉出兵線過濾了這麼久,也才招納了不到20棵柏靈樹女。
而且她們還天性善良,遊離於魂獸大軍之外,從不參戰。
裟佳突然開口道:“徐風華會讓我們平安回去麼?”
徐太平:“她動不了。”
“呵呵。”裟佳一聲冷笑,“動不了,她當年是怎麼出現在柏靈樹女村落的?”
徐太平沉默半晌,開口道:“我們從高空中掠過,飛向旋渦,她是不會出手的。”
裟佳:“你的信心源自於哪?”
無論我有沒有信心,你都已經下定決心返回旋渦,你凌晨三點都要去行動,難道不是嗎?
徐太平心中默默想着,口中卻是說道:“如果領袖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嘗試着去和榮陶陶交涉。”
“嗯?”裟佳猛地轉頭看向了徐太平,一臉的不可思議。
一旁,盛世眉頭微蹙,看着徐太平。
徐太平輕輕點頭:“徐風華的兒子,榮陶陶。他是我的同窗,他也是一名雪燃軍。”
裟佳當然知道榮陶陶是誰,他甚至與榮陶陶有仇,恨不得殺榮陶陶而後快的那種。
當年,魂獸精英大軍就是被這小子的花朵殺得潰不成軍,損失了無數好手。
要不是後來裟佳在旋渦旁站穩腳跟,新招了大量魂獸補充實力的話,恐怕裟佳這輩子再難崛起了。
裟佳一手抓住了徐太平的衣領,拎至眼前:“你讓我向仇人請求幫助?”
“不是幫助,是合作。”徐太平面色不變,甚至連聲音都很平穩,彷彿感受不到眼前暴君的恐怖氣息一般。
這樣的一幕被盛世看在眼裡,她甚至有種心花怒放的感覺。
她太喜歡徐太平此時的表現了,冷靜的頭腦、強大的內心。
在裟佳面前,那些身體瑟瑟發抖、跪地求饒的魂獸,拿什麼跟徐太平比?
徐太平感受着裟佳噴灑在自己臉上的暴躁鼻息,開口道:“合作共贏。人類喜歡這個,起碼華夏喜歡這個。”
儘管裟佳的雙眼是白濛濛一片,但並不干擾旁人察覺到他心頭的怒火:“怎樣共贏?”
“知道雪燃軍的目的是什麼,然後適當的給他們些甜頭。”徐太平組織了一下語言,“雪燃軍只是想清理這一方區域罷了,而那些獸族,我們本就是要拋棄的,本就帶不走。”
裟佳心中一怔,徐太平這是要......
徐太平:“沒有人願意白白犧牲性命,我們返回雪境旋渦,人類軍嘴上不說,但心中也許會很支持。
我們前往雪境旋渦,讓人類軍讓開道路、讓徐風華視而不見。而那些在旋渦下,帶不走的獸族,便是留給人類軍的禮物。”
“呵。”裟佳氣極而笑,道,“好狠毒的心,我的軍師。”
徐太平卻是不以爲然,五十步笑百步?你最終不也是要拋棄獸族的麼?
當然了,徐太平心中這麼想,嘴上卻不能這麼說。
他從另一個角度分析道:“無論如何,我們是帶不走全體獸族,難道你想便宜其他幾方勢力?”
裟佳:!!!
徐太平:“你我都清楚,一旦我們離去,那些獸族勢必會被其他幾方勢力接收。
我們與那兩個勢力有着血海深仇,你不會想要資助他們的。”
看着裟佳的表情,徐太平乘勝追擊:“裟佳,你是幹大事的人。我們有着清晰且遠大的目標,有着建立帝國的夢想。
只要能夠完成目標,過程與手段,無須在意。
對於我們而言,不過是拋棄了那些本就要拋棄的獸族,換來的卻是人類大軍讓路,徐風華不出手。何樂而不爲?”
緩緩的,裟佳鬆開了抓着徐太平衣領的手,將他放了下來。
是啊,拋棄那些本就要拋棄的獸族,換來平安返回旋渦。
徐太平繼續道:“如果進入旋渦的路途平穩,我們甚至可以多帶走一些獸族。”
裟佳捋了捋北風吹亂的長髮,道:“這就是你問我,爲什麼不提前通知你凌晨出發的原因?你心中早就有了計策了,是麼?”
徐太平:“我是你的軍師,這本就是我該考慮的。最大程度保留我們的實力,返回旋渦內完成復仇、重建帝國。”
裟佳默默的看向了遠方:“人類軍,哪那麼容易合作。”
徐太平開口道:“起碼讓我試一試,裟佳。”
隨後,密林中陷入了一片寂靜。
半晌,裟佳開口道:“你想怎麼做?”
徐太平:“我帶一支小隊,直接去找人類軍,找榮陶陶交涉就可以了。”
裟佳果斷拒絕:“不行,風險太大,我承擔不了失去的後果。”
徐太平看着裟佳的背影,聽着這樣的話語......
他想了想,道:“那就大軍開拔,以全軍將士作爲我的後盾,陣前與榮陶陶交涉。”
裟佳面色陰沉不定,猶豫良久,道:“好!”
說着,裟佳轉身離去。
徐太平的背後,一雙手臂纏繞了上來,他只感覺自己的耳垂被噙住了。
盛世這個傢伙......
細細碎碎的聲音瀰漫在耳畔:“徐太平,徐太平...你知道你剛纔的魅力有多大麼?
我可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你是我這一生見過的最優質的奴僕。”
徐太平:“......”
這一生?你才活了幾年?連20歲都不到吧?你見過啥?
我真應該把榮陶陶拽到你面前,讓你看看真正優質的奴僕長什麼樣......
那可是身上能開滿蓮花的......
想到這裡,徐太平的面色稍稍有些古怪。
霜美人只能控制一個奴隸,她控制了榮陶陶的話,這樣一來,自己倒是不用天天擔驚受怕、受她侵擾了。
徐太平輕輕推開了盛世:“讓我靜靜。”
而盛世的手臂卻是越纏越緊。
徐太平:“一個人。”
盛世卻直接扳過他的身體,冰涼的紅脣湊了上來。
徐太平:“......”
良久,盛世在徐太平的再三請求之下,終於獨自離去了。
徐太平已經展現出了成年冰魂引應有的智慧,他早已知道該如何與盛世相處。來硬的是沒有用的,只能服軟懇求。
但一切如他剛纔所說,只要能達到目的,過程與手段並不重要。
服軟唄、求唄,他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自尊心爆棚的少年了。
話說回來,自尊心這種東西......
有什麼用?
盛世離去之後,一道聲音也從背後傳來:“你在自由發揮。”
徐太平:“不,我在合作共贏。”
何天問一聲冷哼:“你真的認爲雪燃軍會跟魂獸大軍合作?”
徐太平:“何天問。任務是要大家一起來完成的。
從始至終,你都在推搡着我前行,逼迫着我完成我們所有人的目標。我努力完成了我的部分,現在,到你和榮陶陶了。”
何天問看着徐太平的背影,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徐太平轉過身來,看着空空蕩蕩的密林:“他是徐風華的兒子,而你是雪燃軍總指揮的兒子。
我是你的合作伙伴,不是你的奴隸。我努力了這麼多,到你了。”
空蕩蕩的面前,突然浮現出一道身影。
雪地迷彩、作訓帽,以及那帽檐之下,那面色不善的臉龐。
“如我所說,這是雙贏。”徐太平開口說着,“魂獸大軍會有更多的資本在旋渦中崛起。
而避免魂獸軍與雪燃軍遭遇,避免一場大戰,會有無數雪燃軍將士免於厄難。”
徐太平繼續道:“我沒說魂獸大軍一定會贏,但你很清楚魂獸軍的實力。一旦開戰,雪燃軍必然損失慘重,無數士兵的屍體會埋葬於此。
而你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雪燃軍將士死去,對麼?”
何天問:“......”
利誘,要誘到點上。
抓人,就是要抓心!
徐太平用利誘住了裟佳,也牢牢地抓住了何天問的心。
事實上,真正能讓人類大軍讓路的可不是榮陶陶,而是眼前的男人-何天問!
良久,何天問擡起手,按在了徐太平的腦袋上,面露古怪的笑容:“看來,我給自己培養了一個大麻煩。”
徐太平非常不喜歡別人按他的腦袋,但此時,他並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開口道:“凌晨三點,大軍開拔。”
何天問深深的看了徐太平一眼,他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見。
父親?
也許...也該見見他了。
與此同時,夜空下,一隊人馬在雪原中疾馳。
望着前方的建築工地,高凌薇開口道:“減速,今夜在此紮營休整。”
青山軍在外闖蕩了一下午,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那之前的那座戰場。
顯然,高凌薇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這支城築部隊。
自主權極大的青山軍,在沒有上級明確命令之時,是可以自己確定作息時間、巡邏範圍的。
再回到白天的戰場,這裡已經變了一番模樣。
將士們的屍體已經被護送返回了城關,而這茫茫雪原中,也已經有三百餘米的巨大城牆屹立於此了。
荒漠魂技,的確是基建神技!
除了城築部隊,還多了一支城牆守衛部隊把守在此,也昭示了雪燃軍的決心。
這面城牆,你們不讓建,也得建!
“嘖嘖......”榮陶陶盤腿坐在踐踏雪犀上,看到了這一副從未見過的奇異畫卷。
夜空皎月、寂靜雪原、以及那突兀的一段城牆。
還有那城牆上下攢動的人影,有人安靜值崗,有人忙碌修補。
瑩燈紙籠的映襯下,
一切都是那樣的和諧,夜色是那樣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