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大殿之上,小女孩筆直而立,微微擡高下巴, 聲音清脆悅耳,語調微揚,暗藏得意,小小年紀竟表現出傲視羣雄的睥睨之態。
葉汐頓住腳步,往回看了眼,不過一個小孩子罷了,還是個有點嬌縱的孩子。
滄瀾宗主看着這個女孩,說道“我道是誰家兒女有這等氣魄,原是玉鳳那丫頭的。”前日玉鳳來信,說要將她的愛女送到滄瀾門下習些法術留做護身之用。她還在奇怪玉鳳的女兒在哪兒呢。
“母皇讓含溪代她向宗主問聲好,多年不見,甚是想念,若有一日國事不需她再操勞,必將回歸宗門,陪着宗主煮一壺熱茶,藤蘿樹下暢談此生。”
“倒是有心,就不知她這個女皇帝要忙到何年何月。”滄瀾宗主靠着椅背,望向大殿之中,似是回憶起什麼,頗爲感懷“玉鳳可還好?”
玉含溪點頭“母皇甚好,只是懷念在蒼山的日子。”
滄瀾宗主含笑道“你母皇曾是滄瀾宗的弟子,想必你也該知道滄瀾宗對弟子向來公平,我可不能以一己之私,壞了規矩。”
在場原本以爲玉含溪可以被宗主破例收進浮生殿,羨慕不已的孩童聽聞此話,心生感動,暗道,宗門之主果然德高望重,公平公正。
滄瀾宗主果然好本事,三言兩句就掩蓋了事實。葉汐看着遠處還不曾下山的孩子們,有了近塵,度生二殿時,就已經不公平了。
“含溪知曉,那他呢?”玉含溪擡手指向葉汐“他根本沒有顯示出靈根,爲何能進浮生殿?母皇說過,這世界是偏愛男子的,難道滄瀾宗主也是這個觀點?”
哈,這是哪門子說法,也有很多男孩兒沒有進浮生殿,爲何偏偏揪着她不放了?葉汐聽此,面上倒沒什麼表示,只是在想,她是否哪裡得罪了這小姑娘?要是她此刻笑出聲來,會不會破壞了這些微恨天不公的氣氛。
玉含溪看向滄瀾宗主,希望能得到個解釋。雖然在來蒼山前,母皇曾說她的資質只能算是中等,到宗門中時,切莫將在皇家時的倔牛脾氣使出來。但見這人並沒有顯示出靈根靈基,甚至弄壞了測靈球,他爲何會被分去內門浮生殿,而她卻跟着這些一般人去外門長青殿,這讓無論各方面都領衆人之前的玉含溪極爲不服。
誰道女子不如男,母皇不照樣以嬌弱女兒之身,坐九五龍尊之位,這天地本就待女子不公,若她不服氣還憋在心裡,不敢說出口,何談將來繼承西樑社稷。
葉汐不知這豆大點的小屁孩兒竟由此事牽扯到了江山社稷,但滄瀾宗主卻想起以前的玉鳳也是時常悲嘆天道不公,見男子如見惡敵。
理清了玉含溪的心思,滄瀾宗主心中無奈,葉汐這種狀況,一般人自然無從知曉,玉含溪亦然,但這脾氣……果然是那丫頭的後代。
“若是你能在一年內突破築基期,就可進入浮生殿。”滄瀾宗主說道。
“那……”
滄瀾宗主看似無意的輕拍了一下椅把,玉含溪住了嘴,她自小生活在皇室之中,察言觀色的本領自然不差,心知滄瀾宗主這是惱了,再糾纏此事,就算有她母皇的面子在,恐怕也無法繼續容忍。
“這般做自然是有道理的。”滄瀾宗主躍離高臺,輕靈得像只翻飛的蝴蝶。
她路過玉含溪,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形似爬蛇的長劍,御劍破空而去,留下餘音嫋嫋。
“孩子們好生努力修行罷,一年後,本尊前來檢驗成果。”
玉含溪雖心有不甘,但此時宗主已走,再多說無益。握緊粉拳,指甲深陷掌心,她忽然擡頭狠狠地瞪了葉汐一眼。
“哼。”玉含溪路過葉汐,鼻中輕哼,疾走而過。其他小孩兒也看了葉汐一眼後,撇了撇嘴,匆匆跟上,大有以玉含溪爲首的意思,畢竟宗主雖然公平,但玉含溪與滄瀾宗主之間關係匪淺一事不可否認,與她處好關係自是不會錯的。
“呵……”葉汐無奈了,她到底是哪裡惹到這小屁孩兒。
跟着那個名爲夙夜的弟子,葉汐三人走出了長華殿。
眼前豁然明朗,葉汐這纔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
遠處,朦朧的山脈連綿起伏,影影綽綽,在飄渺的雲煙中忽遠忽近,像在橘紅的天邊寥寥幾筆淡墨勾勒;近處, 是一片寬廣的廣場, 漢白玉鋪地,青崗石作欄, 山間白霧飄在廣場之上, 一眼望去,頓覺人之渺小,如滄海一粟。偶有幾名弟子走過,竟也似騰雲駕霧般。
葉汐目光中的驚豔沒有逃過夙夜的眼睛,他道“七峰之中,當屬蒼山風景最美,其中有幾處很受好評。”
葉汐三人轉頭看向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後山夕陽,千年藤蘿及長青竹林,還有浮生殿。”
夙夜遙遙而指遠處隱在層層古樹,雲氣中的一抹淡雅色彩,說道。
穿過廣場,走進盤繞在山間的長廊,長廊每隔四人寬就有一紅木圓柱支撐,每過一段距離就有一拱門,每面拱門之上的浮雕都有不同,或詩或畫,卻有一處是相同的,那就是拱門左下角有一個瀟字。
“穿過這個九曲瀟廊,再過了縱雲橋,浮生殿便到了。”夙夜的聲音自前方傳來,葉汐隨意應着。
衣袖被拉住,葉汐轉頭順着小七的視線看去。
葉汐一行人此時所站之地,是一處懸空架在峭壁上長廊,眼前無一阻礙,落日餘暉一覽無遺。
天邊暖黃,淺金,橘黃,橘紅……層次遞進,染萬里長空如天火降臨,日光雲影相映生輝,壯美魁麗。
葉汐恍惚間想起那段日子裡,她,老頭,聞歌一起坐在小院兒裡,看風起風散,日出日落。
距她與聞歌分別有些時日了,走時,還是春天,空氣中吹着微涼的風,現在,風有些灼熱,是夏日到了。不知,聞歌可還好?
不知從何時起,她常常會想起那小鬼,大概是懷戀以前的日子吧。
……
…………
天界,誅仙台,望生石旁。
“你已下界助了她一力,就不知這事當真不當真。”
一穿着黑衣長袍寬袖,頭戴玉龍冠的男子轉過身,聲音低沉清澈。
誅仙台上寒鐵光反射在男子的臉上,一時明亮了雙眼,驚豔了四周如夢風景。
他身後的一位白鬚白髮老者擡頭望向虛空,好似看到了什麼,眯起了眼睛“老夫偶得閒暇,忽而發現初陽升起之時,有一縷黑氣飄起,正是人界之北。離天神君曾預言,魔界封印,千年必破,紅月當空,血漫六界,浩劫將至,算算日子,只剩十幾天了啊。”
男子回身看着望生石中浮現的景象。一個英氣的少年,兩個男孩,一個清冷的青年站在懸崖上的長廊裡看黃昏日落。
男子嘆了口氣,離天神君神通廣大,可知過去,可通未來,窺測天道,既然是他說的,想必是真的罷,但……
“唉,當初我是否錯了。”
“一切自有天意,沒有絕對的錯與對。”
“可劫難將至,六界又有誰能抵擋。”
“帝君可暗中推一把。”
“……也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