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鮫停在一座簡單小院外，白牆黑瓦，在這一片張牙舞爪氣勢凌厲的磅礴宅院中，根本毫不起眼。
他扭頭看來一眼，嘴脣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最終卻只是沉聲開口，“進去把！”
說完，他像是一尊門神般，站在院門旁。
莫語眉頭微皺。
耳邊響起冷笑，“真要殺你，你早就死了！”
莫語看他一眼，搖搖頭，推門走進小院。
龍鮫猛地握緊拳頭，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門後，眼底閃過一絲暴戾。
吱呀——
院門自動關上，便將外界一切隔絕，讓這小院，變成了一方獨立世界。
緊接着，正面房門打開，鶴髮童顏一身細麻長袍，舉止神態盡皆從容的老頭，從中走出來。
他溫和一笑，“龍鮫這些年，爲了吸引注意，故意表現的蠻橫霸道狠厲，漸漸真的有些影響了性子，你不要介意。”
說着，走到院中圓桌旁，伸手虛引。
莫語拱手行禮，走到一旁落座。
“上好的茶葉，海外天世界總共只有三棵母樹，每年的產量極少，有溫養肉身滋養元魄的作用。”老頭兒倒了一杯，推到莫語身前，“老嘍，這茶對我沒什麼用了，喝也浪費，你嚐嚐怎麼樣？”
莫語端起茶杯，嗅了一口，緩緩飲下。
閉目幾息，嘴角露出淡淡笑容，“好茶！”
老頭兒眼中露出一抹讚賞，“好在哪裡？”
莫語乾脆道：“好喝。”
“哈哈哈哈！”老頭兒大笑，“這話，我問過很多人，他們總有各種理由，說的玄而又玄妙而又妙，其實哪那麼複雜，就是好喝而已！”
莫語微微笑着。
老頭兒看他一眼，突然道：“老夫龍皇，曾任軍中統帥，雖然現今退下來了，但還有些關係人脈。”
莫語起身行禮，“多謝龍皇大人相救！”
龍皇擺擺手，“活了這麼多年的老傢伙，俗話說連頭髮絲中間都是空的，老夫這麼做，自然也是有所求。”
他擡頭，神色認真，“老夫希望，可以用今天的人情，與你達成一個協議，日後在力所能及範圍內，關照我龍家。不求可以讓龍家，繼續保持今時今日的權勢，只要能夠安穩度日，就可以了。”
莫語眉頭微皺，沉默幾息，道：“龍皇大人這是何意？”
龍皇笑了笑，“老夫既然開口，自會開誠佈公，解開你的疑惑。”
他擡手爲莫語續了一杯茶，輕聲道：“海外天世界，有史以來踏入祭天塔第九層的，只有兩人，這兩人中，便有一位姓龍。”
他深深看來一眼，“雖然，因爲某種原因，先祖沒有將塔中之事告訴外人，卻在族中留下了隻言片語。”
通天之階九十九層，只要能夠踏入，就有資格進入祭天塔第九層。
龍皇看着眼前的年輕人，內心充滿驚歎，雖然他不清楚，爲什麼莫語最後，後從祭天塔第六層中走出。
但這，未必就是壞事。
而且相對於龍家先祖，以及另外一位順利登上通天之階九十九層的前輩，莫語身上已經出現了新的變數。
有這變數，或許就代表着，另外一種未知的可能與機緣。
所以，他纔會選擇出手，毫不遲疑與莫語交好。
將龍家之後的興衰榮辱，全部壓了上去！
這是一局豪賭，當然，也是退無可退下，被逼迫着放手一搏。
想到這，龍皇眼中閃過一抹自嘲。
莫語沉默不語。
他明白龍皇的意思，也知道了，對方出手的原因。
雖然是有所求，但莫語沒有任何不喜，這世上本就沒有誰，會無緣無故的出手幫你。
“真正想要對付我的，是誰？”
龍皇微笑，並不驚訝他能夠察覺這點，“是馮家，軍方另外一條山脈，也是我龍家目前最大的敵人。”
“爲什麼？”莫語皺眉。
龍皇比劃一下，“你是不是，曾煉化過一塊頭骨碎片？”
莫語臉色微沉。
看他表情，龍皇神色沉凝，“那就應該沒錯了。那塊頭骨碎片，是馮家極重要一人所有，你煉化的，雖然是其中最不足輕重的部分，卻也不可或缺。”
“也就是說，他們一定要殺我？”
“是。只有這樣，才能以你之魂爲火，你之頭顱爲器，將那塊被毀去的頭骨，再度煉化出來。”
莫語眼眸一寒，隨即歸於平靜，淡淡道：“說說我們的交易吧，除了今日之事，你還能幫我什麼？”
龍皇笑了笑，對他這份乾脆極爲滿意，“老夫之前便說了，我雖然不再是軍中統帥，但還有些人脈關係。龍家可以對馮家動手，牽制住他們絕大部分的力量，保證你在前線戰場中不被打攪。”
“半年！”莫語神色平靜，“我需要最少半年時間。”
龍皇略一沉吟，沉聲道：“好，就半年，老夫保證這段時間內，馮家沒有機會再對你出手！”
“我也保證，不論何種情況，在你死後，保龍家傳承不絕。”莫語緩緩開口，“當然，前提是他們不會改變初衷，與我爲敵。”
龍皇皺眉。
“雖然我不知道，龍家與馮家的恩怨，但我相信，如果你死去，他們一定會不惜代價，將龍家斬草除根。這承諾，我已經極有誠意。”
龍皇神色微動，沉吟少許道：“老夫再加一份籌碼，當我坐化時，你可獲得一份傳承，但你要保證，龍鮫一定得活下去，我龍家未來，終歸是要寄託在他身上的。”
莫語擡手，“成交！”
啪——
兩隻手掌對擊。
協議達成，氣氛頓時緩和下去，龍皇臉上笑容少了幾分溫和，卻更加真實。
“軍方內部山頭林立，總會生出事端，你拿着這塊令牌，可以避免不少麻煩。放心，不是太扎眼的東西，只代表老夫親軍的身份，一些人看到了，總會給我這老傢伙幾分顏面。”
莫語也不客氣，他答應了庇護龍家傳承，不差再拿這點東西。
收好令牌，他起身，“我走了。”
身後，傳來龍皇平靜的聲音，“三年後，你一定要在這裡。”
這約莫，就是大限了。
莫語沉默，轉身向這位實力深不可測，卻最終難逆天命，終歸要老去的老頭兒躬身行禮。
然後大步離去！
小院外，見他走出，龍鮫突然開口，“你究竟是誰？”
單純的五行山山主，怎麼可能讓老祖出手。
莫語看着他搖頭，“既然龍皇大人沒有對你說，我自然不會多嘴，但有一點，如果你繼續用這種態度對我，以後肯定後悔。”
語落離開。
龍鮫眼神瞬間冰冷，透出絲絲殺意。
“收起你的念頭，這個人，你不能動。”龍皇不知何時，走到院門處。
龍鮫急忙行禮，神色前所未有的恭順，“老祖，這究竟……”
龍皇擡手，“該你知道的時候，自會告訴你，去通知龍家所有主事人，即日起對馮家動手……不留餘地！”
龍鮫心神大震，猛地擡頭，迎來兩道直透人心的平淡目光。
心神一悸，他不敢多言，恭謹稱是轉身匆匆離去。
……
胡巖臉色發白。
他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一步。
莫語沒死，反倒天門折損了一員大將！
而且，這件事情，怎會又牽扯到了龍家？
一股寒意，漸漸自心底滲出，令他如墜冰窟！
突然間，帳門被從外面挑開，一名面龐白淨，擁有狹長丹鳳眼的中年將領邁步走入。
胡巖急忙行禮，“叔父，您怎麼來了？”
胡遠嘉看着他，神色平淡，“我再不來，你就要把天捅破了。”
胡巖張了張嘴，知道事情已被叔父知曉，頓時面露羞愧。
“侄兒也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讓叔父爲難了。”
胡遠嘉皺了皺眉，“怕什麼？事情都已經發生，就不要後悔，有我在，終歸不會讓人動你。不過，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出門了，安靜留在這裡修行。”
胡巖滿臉感激，“多謝叔父！”
胡遠嘉轉身出帳，吩咐了幾名親衛，留下看守，邁步向自己的主帳行去。
直到此刻，他眼中，才露出一抹憂色。
五行山之主，擁有擊殺趙恆及一衆親衛的強悍實力，這些他都不看在眼中。
可龍家，居然插手了？
看似完全沒有道理的事情，卻往往有着必然的聯繫。
這世間，知道龍家就是亙古以來，登上祭天塔第九層兩人之一血脈傳承的，並不太多。
胡遠嘉恰好便是其中之一。
想到莫語曾等上通天之階九十九層，一份濃重的不安，就在他心頭縈繞。
換做其他人，胡遠嘉絕不會插手進來，以免爲自己招惹到，某個不確定的兇險因素。
但胡遠嘉，是他唯一的侄兒，也是這世間，僅有的血脈親人。
他不可能放手。
進入主帳前，胡遠嘉轉身吩咐，“來人，備一份厚禮，送到龍皇大人府上。”
雖然他不知道，趙恆死前出於某種陰暗念頭，已經咬出了胡巖。
但龍家既然插手，事情便註定不可能再隱瞞下去。
希望，可以消弭此事吧。
二十七軍軍紀嚴明，做事雷厲風行，半個時辰後一份超出規格的厚禮，便進入了龍家大院。
可惜收禮的人，已在不久前離開，與送禮之人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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