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蹤的腳步很輕，甚至輕到忙碌中的小啞巴和小胖子，根本沒有察覺到籬笆院內又多了一個人。
“小啞巴還不快來幫忙，那個石刻你刻了一整天，晚點再刻！”肥嘟嘟的小胖子手裡捧着厚厚一堆鐵劍，實在累的不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啞巴連忙去攙扶他。
但這個時候，小胖子突然嗅到了什麼焦糊的味道，大驚失色：“哎呀小啞巴，給爺爺煎的藥是不是糊了？”
小啞巴一愣，隨即臉色變得焦急，把小胖子扶起來以後，便忙不迭地奔走離開。
籬笆院內，茅草屋旁，有一個非常簡陋的石屋，不大，裡面傳來陣陣湯藥的苦澀氣味。
“小啞巴真是，給買劍大哥做一個石刻而已，用得着這麼拼命嗎……誒，佈置的差不多了，今晚能好好過一個……”
突然間，
小胖子的自言自語聲戛然而止。
他轉身之後，小眼睛震驚地看着站在他身前的葉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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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陋的小茅草房，居然懸起了彩色布綢，是有什麼好日子嗎？”
葉無蹤握着九獄劍劍鞘，眸子淡淡一掃，開口問道。
“買，買劍大哥！”小胖子驚喜極了，灰頭土臉，跑上來竟然要擁抱葉無蹤。
葉無蹤皺眉，用劍鞘抵在了小胖子肥肉亂顫的胸口，冷漠道：“你太埋汰了，離我遠點。”
小胖子仍然興高采烈，伸手小肥手握住九獄劍劍鞘：“買劍大哥，哦不，葉師兄，您光臨我和小啞巴的寒舍，我們感到蓬蓽……生輝。”
“今天是小啞巴出生的日子，我們給爺爺熬了湯藥，小啞巴挖了野菜煮來吃，葉師兄，你，你，哎呀，我太開心了。”
小胖子越說越興奮，有些語無倫次。
“小啞巴的生日？”
葉無蹤面無表情道。
“對，他還刻了你的泥塑，我們知道您一定不會來的，所以，打算用您的泥塑擺在桌上，就當是一起慶賀小啞巴的生日了。”
小胖子仍然激動不已。
這時，小啞巴端着冒着熱氣的湯藥走出，一看到葉無蹤，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愣了好一會兒，小啞巴才把湯藥急忙放在地上，小臉瞬間洋溢起幸福的笑容，跑到葉無蹤身前，緊張到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黑衫哥哥會到這座禿峰上來。
“你的誕辰？”
葉無蹤看着小啞巴。
小啞巴很不好意思地撓頭，又點頭：“啊，啊！”
“你爺爺在屋子裡？”
葉無蹤又問。
小啞巴點頭：“啊，啊！”
小胖子把小肉手放在胸口上反覆擦着，有些期待道：“黑衫大哥，一起進來吃飯吧……”
這座禿峰，不知從何時起，住着一位病魔纏身，風燭殘年的老人。
一個不能開口，身殘體缺的小啞巴。
還有一個不能修煉，遭人唾棄，飽受冷眼的小胖子。
三人相依爲命，一直艱難卻樂觀的活着。
一柄鐵劍，要耗費小啞巴無數個日夜的心血，只能換來五文錢。
可天底下的劍修又不是傻子，誰會去買？
葉無蹤甚至不知道這兩個少年是怎麼活下來的。
發出邀請的兩位小少年，心底很是緊張，他們也覺得自己可笑，一座簡陋的茅草屋，別說山珍海味，便是連一塊肉都沒有，只有味同嚼蠟的野菜和食之無味的清水。
他們又在期待什麼？
或許，是因爲這些年來，有些太過孤獨？
“那是什麼？”
葉無蹤看向被小啞巴放在地上的小小石刻。
小啞巴似乎悔恨自己粗心大意，忙的將石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擦了擦上面的灰。
他遞給葉無蹤。
小胖子嘻嘻笑道：“一個小禮物，不成敬意，嘿嘿。”
說話的方式，故作老成。
那石刻是一枚劍的形狀，類似一個吊墜，但是沒有鏈，只懸掛了一條精美的紅色劍穗。
葉無蹤接過小劍石刻，就是普通的石頭，但刻了一個精緻的小楷。
是一個字。
“義。”
義薄雲天的義。
“多謝。”
葉無蹤接過石刻，放在懷中。
小啞巴展顏一笑。
這時，葉無蹤轉身，向籬笆園外走去。
“黑衫大哥，您，您不留下嗎……”
小胖子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又覺得自己多嘴。
小啞巴沒有失望，臉上一直洋溢着少年的微笑。
突然。
葉無蹤轉身，臉色很是陰沉道：“好，我留下吃飯……”
吃飯……
就吃野菜嗎？
我葉九幽何時吃過野菜？
或許還沒有煮熟……
“好，好嘞！”小胖子開心地簡直要哭出來！
小啞巴彷彿如獲至寶般，開心地轉身，連忙去準備。
不多時。
葉無蹤坐在茅草屋的破破爛爛的桌子前。
一個滿面慈祥，卻明顯快要油燈枯竭的粗布老者，爲他倒了一杯熱水。
老者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偶爾還會咳嗽。
趁小啞巴和小胖子在廚房忙乎。
葉無蹤忽然淡淡道：“你體內的魔煞快要壓制不住了，我不知其緣由，但能肯定的是，你命不久矣……”
老者似乎並不驚訝，柔聲一笑：“謝謝你，年輕人，給我孫兒帶來了一絲光明，我以爲他把一切都犧牲給了九峰以後，永遠也不會再完成自己的夙願。”
“他小小年紀，又能有什麼夙願，應該是與你一直相伴纔對。”
葉無蹤反問。
老者笑道：“這個世界上，誰又不是靠自己活着呢，儘管很難。”
葉無蹤問道：“你想要報仇？”
老者搖頭：“是在爲小啞巴做一點事情，完成了，也就無憾了。”
葉無蹤道：“我不一定會管他。”
老者笑道：“那是他自己的造化。”
小啞巴和小胖子端出了野菜湯、被烤焦的紅薯、陳米、還有飄着零星幾顆野菜葉的白粥。
老者一笑，開始動筷。
葉無蹤皺眉看着桌上的‘菜餚’，手掌一揮，出現了一罈子酒，還有兩隻雞腿。
“乾一杯。”
葉無蹤斟酒，舉起破碗。
隨即響起了破碗撞擊的聲音。
和久違的歡聲笑語。
傍晚。
小啞巴照顧爺爺睡下。
小胖子喝醉了，倒在了藥草房，藥草房鋪滿了乾草，還有隨處可見的藥草，這裡是兩個少年一坐便是數個日夜的地方。
“你該睡了。”
葉無蹤起身離開。
小啞巴目送他離開。
不多時。
葉無蹤出了籬笆園。
一個身穿黑衫，五官冷厲，薄脣如蟬翼的老者，站在他面前。
曹長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