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歌若是想表現出不是那麼震驚此刻卻也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情。
眼前這個謝秋娘口中所說的那個夢境,不過是凡間輪迴了千萬世的產物,而謝秋娘所說的後續,大抵就是排歌被刺殺之後發生的故事。
謝秋娘,原來不過是芳草的轉世。
排歌很是意外,但很快便知道這般意外的神情在謝姑娘的眼中會變得她的夢是個不祥徵兆,所以很快就又收斂了起來。
“謝姑娘可曾記得那個女子的長相?”排歌問道。
謝秋娘搖搖頭,“雖是對夢境的過程很清楚,但很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臉我是記得住的,我都懷疑我自己是不是也是我現在這般面孔?”
傻姑娘,從前的你與現在的你,依舊是那般神似的討人喜歡。
“不過,我知道的是,”謝秋娘又轉了話鋒,“我記得那個要救我於水火之中的姑娘的名字中帶着一個夢字。”
夢。
如夢。
如夢似幻的如夢。
排歌笑了笑,“是啊,那位姑娘的名字的確有一個夢字。”
“原來排歌姑娘真的會卜卦!”謝秋娘聽到排歌確定的口吻,一時激動地說道。
排歌又笑了笑,“不過也是故人一場,倒是沒有說什麼會不會算的事情。”
這句話對謝秋娘來說並不是特別容易理解,但是如今她沉浸在排歌能夠理解到她焦灼心情的心境中,也就沒有過多的猶豫說要對這句話求個理解。
“那排歌姑娘可知那位姑娘叫什麼名字?”謝秋娘又問道。
一旁的州慢聽得雲裡霧裡,也很是好奇排歌看星象真的能看到這麼深處?
“如夢,如夢初醒的如夢,如夢似幻的如夢。”排歌點點頭解釋道。
謝秋娘又激動地大喊,“對對對,我記得我在夢裡的確喊她如夢姑娘,排歌姑娘,這真的很神奇!”
“不過……”謝秋娘激動了一會,神色又暗淡了下來,“不知爲什麼,之後的故事更感覺是一場噩夢。”
“聽你的描述,的確是一場噩夢,謝姑娘可曾想過,大夢三生,你的夢裡不過是你的前世?”排歌提醒道,卻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相信前世緣這種說法。
謝秋娘果真搖搖頭,“人的一生不是到了奈何橋就到終點了嗎,今生的緣與前世的孽,縱使有所關聯,卻也是隔了一個世界,終究不是我現在所能企及的東西了吧。”
謝秋娘說得很是有理,一時間竟叫排歌說不上話來。
今生的緣與前世的孽,縱使有所關聯,卻也是隔了一個世界,終究不是我現在所能企及的東西了。
……
“娘子,還睡不着嗎?”州慢將排歌攬入懷中,溫厚的懷抱暖着排歌冰涼的脊背,讓排歌一下子感到安心不少。
排歌頓了頓,“我在想,若我當初不去東海赴宴,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情,我現在,也依舊能夠在步月館當我一個平凡到塵埃裡的小廚仙。”
州慢一下便聽出了她是被早上謝秋娘的話所刺激到了,安慰道:“命由天定,就算你不去東海,或許到了另外的地方,你依舊要面臨眉嫵,也依舊要用盡你的精力去與她相鬥,有些事情,就算過了前世,今生也一定要有所償還。”
排歌笑了笑,這笑不過是一種內心的釋懷,也罷,就讓往事隨風,不再牽掛。
**
秋日滿院落葉落得繽紛,落得金黃似庫。
排歌方從房中出來,一身青色間白長裙穿得落落大方,飄逸的袖子垂落不及地上,美的仿若天仙。
再也不是神仙,也就不會再去想要回去九重天。
拿上一旁的籃子,攜了些州慢用法術變換出來的銀兩揣在兜裡,留下滿地落葉。
州慢伸了伸懶腰走了出來,每天這麼折騰排歌竟然還是可以精神飽滿地迎接每一天,倒也叫他很是驚訝,他無奈地撿起倒落的掃帚,自己一向都是在九重天上呼喝別人幹活的,如今這個樣子,卻也叫他不認識自己了。
“太子殿下。”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
州慢頭也不擡,且先不說這個聲音有多熟悉,他入仙障時州慢早已有所感應,之所以沒有阻攔也是看在他不過是排歌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
“你還肯回來看看你家主子啊?”州慢一邊調笑道,一邊掃着地上的落葉,“本君還以爲你被我那宮裡的仙娥給誘惑了去,再也不會來了呢~”
宸柒看見州慢現在已經能夠如此熟練地掃着地,還一點架子都沒有,很是佩服排歌的調教功力,對州慢也是客套不起來了。
“太子殿下如此出得廳堂下得廚房,我宸柒哪裡還好意思再前來打擾不是?”
州慢咬了咬牙,“我勸你還是與我客套一點好,免得說錯了什麼話小命都沒了,到時候丟下那仙娥一個人哭哭啼啼的,也怪不好看的。”
宸柒臉紅了紅,“太子殿下,你看我在你那疏簾淡月守了那麼些天,之後雖然是回到了步月館,但現在還是要受人指使,你還是可憐可憐我吧,畢竟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宸柒說得可憐,州慢卻是一臉不屑,“誰跟你同是天涯淪落人了,一邊待着去吧,本君的日子不知道過得多逍遙,比那疏簾淡月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這話說得雖是聽起來很是囂張,但對於州慢來說的確不像是在說假。
疏簾淡月雖是仙界中難得的一處美景,卻依舊比不上這小小山漸青深處的這隅茅草屋。
宸柒也無力反駁,只得賠笑,“是是是,還是您太子殿下老人家會逍遙。”
州慢二話不說,直接一把掃帚甩了過去。
宸柒倒也機靈地躲避開來,誰都知道,這州慢生起氣來就喜歡摔東西,卻也只是摔,不辨方向,不看別人身在何方。
“對了,太子殿下,我家上神呢?”
州慢一臉不屑,“怎麼,難道不該稱呼太子妃殿下?”
……
宸柒真心是受到了萬點傷害,卻還是要笑着問道:“是是是,太子殿下可否方便透露一下您家太子妃殿下現在身居何處?”
“去鎮上了。”
“太子殿下這麼放心上神一個人去鎮上嗎?等下要是被欺負了怎麼辦?”宸柒皺着眉頭,若排歌還是以前那個修爲頗深的上神倒也就不說什麼了,只是現在排歌甚至連凡人都說不上,州慢竟也心大成這般模樣……
“你難道還不理解排歌嗎?”州慢收起掃帚,繼續說道,“她堅持要做的事情誰還能攔得住她?”
“這話倒是不假。”宸柒點點頭應和道,又猛地說道,“但是太子殿下你好歹還有法術啊,可以用法術跟着上神啊!”
“我說你這麼緊張你家上神幹什麼,你放心吧,我在排歌的簪子上施了法術,只要她遇到危險,我就會馬上到她身邊去的。”
宸柒這才鬆了口氣,“原來太子殿下做事還有這麼謹慎的時候,了不得了不得。”
“呵呵。”
**
“老闆,那這個多少錢?”排歌指了指檔口賣的糕點,問老闆道。
老闆見排歌的穿着還算光鮮,忍不住打起了壞主意,道:“一個十文。”
“十文,太貴了吧。”排歌忍不住叫道,先前經過謝秋娘的點撥,對各種菜價都略懂一二,面前的這個糕點雖做工也算精良,看起來也很是可口,但是怎麼說也不至於要賣十文錢。
排歌也看出來了老闆是看她穿着亮麗準備敲她一筆,纔出價十文。
換做先前排歌也不會太計較,但是今早出來的時候拿的銀子不是很多,一路上又進行了瘋狂的買買買,導致現在身上也只有五文錢。
但是……
真的好想吃啊~
抱着一種非吃不可的吃貨心態,排歌心裡當下決定一定要吃上一塊糕點。
“姑娘,你瞧瞧我這糕點,是不是比別家的糕點看起來要更好看些,你若是想買,等下嚐嚐就知道,我家糕點的味道也絕對是這條街上一流的。”老闆也絲毫不讓步地道。
排歌還是動着心,算了算了,自己本來就不會講價。
排歌轉身想走,猛地又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
驀地,她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有希望了的意味,又折回來找老闆,“老闆,我這裡只有五文錢,若是不介意的話,我這朵簪花也給你,這朵簪花我也不知道值多少文,你看,能不能抵?”
排歌說着取下頭上的簪花,將它遞給老闆。
老闆見遞過來的簪花花色正豔,眉眼之間盡是撿到寶了的神色,但是當這雙眼對上排歌的眼睛時,又收斂了斂財的氣息,“行吧,就這個了。”
說着,接過了排歌再次遞過去的五文錢,給了排歌一個熱氣騰騰的糕點。
排歌也因爲達成了一筆愉快的交易臉上笑得燦爛,捧着那塊糕點吹了吹,愉悅地打道回府。
秋日的山漸青,也快變成了山漸黃。
排歌提着籃子按着這條被自己和州慢踩出來的林間小道向前走去,慢悠悠地邁動着輕快的腳步。
排歌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生活,而這一切,都在她擺脫了九重天的糾纏之後一概得到了。
山水田園,佳人共枕眠。
人生所望,亦不過如此矣。
還未走到布有仙障的結界處,糕點便吃完了。
排歌還在懊惱方纔那隻簪花不應該只換一個糕點,應當換兩個時,幾個身影便從草叢中跳了出來。
與先前所遇到的盜匪相同,來者一樣看起來凶神惡煞,也一樣說着那聽厭了的開場白。
“姑娘,若是沒錢,也可以給人~”大漢笑得猙獰,讓排歌打了一個冷顫。
排歌心下一涼,完了,眼下沒有法術,更沒有仙氣保護,自己想要單純用減蘭笛來對付面前這幾個人怕是難上加難。
但她還是不想被人趁人之危,強裝着一副無畏的樣子,“給人,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呵,笑話,兄弟們,給我上!”大漢一聲令下,圍着排歌的四五個人都悉數撲了上來。
排歌靈巧地從人與人之間的縫隙穿過,動作雖看起來樸實到弱點必現,卻還是躲過了一招。
山賊並沒有想要用身邊的武器攻擊排歌,反倒是耐着性子與她周旋,一個不注意,一個大漢被藤條絆了一下,整個人不由得向前傾。
傾倒的大漢怕摔,猛地抓住前邊追排歌的另一個大漢,兩個人隨着兩聲淒厲的慘叫應聲摔倒。
剩下的三人一看事情有了轉機,一個個都呆愣在原地。
排歌嘴角微微上揚,手中的減蘭笛雖然沒有召喚出藤條,但那詭譎的藤條還是將站在原地的三人亦是用同樣的方式將其圍了起來。
凌冽的秋風掃過樹林,嘩啦啦的一陣響。
排歌站在不遠處,笑着道:“我方纔不過想到了一個逃生辦法,就被你給攪和了。”
衆人皆驚悚地看着排歌,只覺得面前女子的扮相彷彿是天上的神仙,不可侵犯,更不可褻玩。
“娘子,下次還是讓我跟着你好了,我怕你受傷。”州慢從一旁的樹上跳下來,卻一點也不失風度,緊皺的眉頭和帶着仇恨的眼神盯着不遠處的幾個賊人,那模樣像極了要把他們生吞了纔是。
“我又沒事。”排歌轉過頭去看他,眨巴着的眼睛一下子又讓州慢責備不起來了。
“上神,你還是聽太子殿下的吧,你是不知道方纔太子殿下感應到了你的簪花摔成了兩截的表情,我都懷疑我會不會慘遭毒手了~”宸柒也跳了下來,應和道。
排歌見到宸柒,一臉震驚,“宸柒,你怎麼也來了?”
“來找你啊,順便給你帶了幾樣天界的食材,上神也一定很想念仙界上的美食了吧,這凡間估計也沒有幾樣可以做菜的東西。”宸柒笑着說道,難得見到自家主子,兩個人相見時還是如先前那般調侃着。
排歌搖搖頭,“那你就錯了,凡間真的有很多好吃的,我方纔……”
“咳咳。”還沒說完,州慢便咳了咳打斷了排歌的話,“娘子,這些人你想準備怎麼處理?”
“隨便吧,放到別處就行。”排歌無所謂地說道。
州慢卻又皺着眉道:“不行,敢欺負我九重天上的太子妃,怕是他們也都活膩了,既然娘子這般無所謂,那本君卻是要將這些人處理了。”
……
排歌心裡表示了對這羣可憐巴巴地看着他們,想要求他們高擡貴手的賊人,而後又對州慢說道:“那就隨你吧。”
“嗯。”
州慢不過右手輕輕一揮,原本還在這邊當着超亮燈籠的山賊悉數不見。
“你將他們如何處置了?”排歌有些好奇地問道。
“把他們扔給東海的西樓子了。”
噗。
排歌差點沒笑噴,“扔到東海去了?”
“嗯。”
可以可以,排歌在心裡暗暗好笑,經州慢一提醒,又想起了與自己尚有一紙婚約的西樓子。
上次雖口頭上有說過要取消那紙婚約,卻也不過是在口頭上說的,也不知道西樓子是不是會隨了自己的心意。
排歌覺得,現在這個時候還是不宜跟州慢提起婚約的事情,省得將方纔的怒氣給遷到西樓子的身上,到時候他去翻了整個東海自己都不知道就不好了……
“對了,宸柒,你準備在這裡留多久?”排歌笑着問宸柒道,茅草屋不大,但也有一間客房,而這間客房原本也是準備給宸柒住的,所以這番問答也並沒有什麼不好。
卻見州慢皺着的眉頭又皺得更深,活像一個幾百萬歲的土地神,“別住了,這裡不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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