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楊輝輕輕移開抱住自己的手臂,安靜地起身來到陽臺。
那個光點,是被包裹在光輝中閉着眼睛沉睡的自己,沒錯,就是楊輝自己,他絕對不會認錯,那一定是另一個他。
但也正因爲如此,楊輝更加困惑了,他可以非常肯定,這一個自己並不是【騎士】口中的冒牌貨,因爲他沒有感覺到之前從虛影身上感受過的戾氣和瘋狂,平靜如水,溫和如暖陽,如果是殺戮神殿的那一位是純粹的瘋狂和惡,那這次遇見的就是純粹的平和與善。
“找到了?”此時,亞德凡特出現在楊輝的面前,就坐在陽臺的扶手上,與楊輝一起欣賞着普羅米斯要塞的風景。
“我說啊……”楊輝對亞德凡特的突然出現非常頭疼,這裡可是他的私人房間啊,他的老婆們都還在睡覺呢,就不能注重一下他的隱私嗎?
“放心,我至少還是懂一點禮貌的。”亞德凡特微笑着說道。
“……切,帶你回來或許真的是個錯誤。”楊輝抱怨道。
“言不由衷。”
“……找到了,但感覺問題不僅沒解決,而且更多了。”楊輝翻了個白眼,決定不在這種問題上和亞德凡特浪費時間。
“思考是人類還活着的證明。”
“我謝謝你啊,我很清楚我還活着,能別說廢話嗎?來點實際的。”楊輝可不相信亞德凡特深夜專門來找他就是來找他玩的,如果是的話……嘶~!
“咳咳,我的取向非常正常,不用操心。”見楊輝後退了兩步,亞德凡特平淡地回答道,但臉上的微笑消失了,仔細觀察,還能發現他的臉色有點黑。
“呵呵,看來你的人性更多了啊。”楊輝聳聳肩,揶揄道。
“是啊,但在我看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情。”亞德凡特重新找回了微笑,迴應楊輝,“人類太複雜了,也太容易墮落,像你們這樣能夠堅守本心的人太少了,所以我才覺得你們很有趣啊,楊輝,我見過太多的人類,懷抱着一顆火熱的初心,要想實現雄心壯志,但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沮喪、失落、氣餒,絕望、沉默、淪喪,融入、墮落、同流合污,丟掉了自己的初心,一切只爲了生存,然後實現自己的野心,拋棄好友家人,拋棄倫理道德,拋棄所有,就爲了那微不足道的小小野心,你說……我的人性太高了,不就回到過去了嗎?”
“但人類也有美好的一面,如你所說,人類是非常容易墮落的,因爲一點小事,就會在一瞬間崩潰,但你也不能否認,人性的光芒同樣是溫暖的,世界破破爛爛,總有人堅持在縫縫補補,也正因爲這樣的人稀少,才顯得珍貴不是嗎?如果大家都能做到,那你反而會覺得爲惡是一件非常值得稱讚的事情了。”
“所以……你明白了嗎?”
“嗯?你在說什……嗯!?”看似答非所問,但彷彿一顆炸彈在楊輝的腦海中轟然炸開,將所有的疑惑、猜測炸得粉碎,然後一條細線將碎片以完全不同的順序連接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
“你可以問,但我不會回答。”亞德凡特已經知道楊輝想問什麼了,但他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楊輝已經有了答案,但他不確定,自己也不會幫他確定,這是關於楊輝自己的問題,關乎他存在本身的問題,所以他不會插嘴,要讓楊輝自己去發現。
“……”楊輝沉默,雖然猜測得不到證實,但也自信自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了。
“我其實非常好奇。”亞德凡特問楊輝,“這座要塞,存在很久了,比我的存在還要久,在我開始旅行後,我就一直注視着它,沒什麼意思……換了非常多的主人,但也都那樣,無趣,無聊,只知道追求力量,永無止境地追求力量,明明這座要塞能做的事情非常多……”
“……”楊輝沒有插嘴,只是靜靜地聽着亞德凡特述說。
“我想,這座要塞的創建者,一定非常有趣吧。”亞德凡特閉上了雙眼,彷彿沉入了追憶之中,追憶那位他想見,但未能相見,也無法再相見的人,“就像你一樣,楊輝,在你來之後,這座要塞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充滿了蓬勃的生機,充滿了向前的衝勁,也許……這纔是創建者當年所想要的吧?只是……可惜啊,那麼有趣的人,見不到了。”
“之所以有遺憾,才被稱爲人生。”
“呵,你拿去忽悠他們的話,大可不必用在我身上。”亞德凡特調侃道。
“切,你倒是越來越無聊了。”
“嗯,也是,要不……你繼續?我當觀……”
“砰~!”
“哎呀~!!!!!”
忍不住了,楊輝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也不管亞德凡特是不是什麼神,不管他的實力如何,更不管會不會惹怒他,直接一腳踹了上去,將他從陽臺的扶手上踹了下去,反正這個高度摔不死他。
“滾吧!別打擾我睡覺!”
……
“實在是太有趣了。”亞德凡特並沒有因爲楊輝這一腳而生氣,幾十層的高度確實也摔不死他,只是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依舊保持着開心的笑容,“你說是吧?梅菲斯。”
此時的亞德凡特,並不在中央大廳的正面,而是……跌入了楊輝都沒有到達過的地方,是中央大廳的地下,一座完全封閉的特殊空間,而這裡的中央,是一個被無數線路管道連接的巨大培養艙,散發着淡淡的藍光,培養艙內,泡在不知名液體中的……是一個人,或者說……梅菲斯。
【……你最好管住你的嘴。】梅菲斯的虛影出現在亞德凡特的面前,滿臉冰冷地對亞德凡特說道。
“放心,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亞德凡特面帶微笑地回答道,“不過我挺佩服你的,梅菲斯,無論是你的犧牲,還是你的忍讓,你到底是怎麼堅持到現在的?甚至不惜進行自我封印,現在他終於回來了,你居然還忍得住。”
【這不關你的事。】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
【我說了,這不關你的事!】
“和我一樣吧?他……不再是那個他,雖然……但毫無疑問,他是另一個不同的存在,但你又不願放棄那份縹緲,或者根本就不存在的奢望,不是嗎?”
【……你可以走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沉默,梅菲斯沉默,眼中充滿了追思,又充斥着憤怒,還有遺憾、絕望、期待……各種情緒複雜地交織在一起,最後虛影消失,不再出現,也不再說話,只剩下培養艙中的沉睡女人。
“唉,真是複雜啊,看來我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呢,不過……”知道梅菲斯不會再理會自己了,亞德凡特也不打算繼續留在這裡自討沒趣,但離開之前,還是看着沉睡的梅菲斯喃喃了一句,“他不是他,但未嘗不是他。”
話音落下,亞德凡特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他並不知道,剛纔還毫無動靜的培養艙突然出現大量的氣泡,沉睡的梅菲斯眼皮出現了微微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