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陵澄被白綾帶着在空中旋了幾個身才落進了沈司珩的臂彎間,她的頭有些暈,卻還是知道來的人是沈司珩,本能地有些抗拒,手掌下意識地抵住了他的胸膛,想推開,但沒能推動。
沈司珩不動如山,手臂緊緊箍着她的腰,很用力,宋陵澄撼動不了半分。
宋陵澄微惱,擡頭看他。
沈司珩也在看着她,眼眸深沉,眼神很安靜,甚至隱隱帶着些寵溺的味道,他對她說,別鬧。
語氣溫柔,有些低啞,甚至是虛弱。
宋陵澄不知道是不是陽光的緣故,沈司珩臉色看着很蒼白,近乎透明像是隨時消失般的透明。
“你……”宋陵澄想問點什麼,發現一張嘴嗓音有些嘶啞,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宮裡的侍衛早已因爲這突然的變化蜂擁而來,秦少遷手忙腳亂地擺手,扯着嗓子喊“自己人,自己人”。
西齊帝已經龍顏大怒,讓人把沈司珩拿下。
宋陵澄推擠着沈司珩:“你到底在幹嘛啊,你趕緊走啊。”
“宋陵澄。”沈司珩看着她,“你果然還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宋陵澄記得秦少遷和她說過類似的話,卻不知道到底是不記得什麼了。
她記得她穿越了五年多,記得自己一個人在那個世界生活了五年多,然後在最落魄無助的時候遇到了沈司珩,同居、懷孕,猜疑,爭吵,因爲楚凝爭吵,因爲秦少遷爭吵,之後冷戰,他和楚凝出雙入對,她莫名遭遇車禍,孩子也沒了,她也回來了,親眼看着他迎娶楚妤……
一整串的記憶都是完整的,只是再去回想時胸口還在悶疼着難受。
她斂下眼眸,掙着想從他的禁錮中出來。
他壓着她:“別亂動。”
“你別影響我嫁人,誤了吉辰不好。”宋陵澄覺得她應該冷着臉呵斥他,至少要擺出她公主的樣子,而不是這樣軟綿綿的一點氣勢也沒有,只是原應理直氣壯的話一出口就變得軟綿綿起來了,她甚至看到了沈司珩脣角勾起,似笑非笑地看她。
宋陵澄臉皮就窘燙了起來,不管不顧的,手肘狠狠往他肋骨撞去,她覺得她應是沒用多少力氣的,這一撞卻真的將他撞開了,他的手臂鬆了開來,人捂着胸口半彎着身子,低着頭,像在忍受什麼痛苦,宋陵澄看不清,只是她一脫離出來,大批的侍衛便蜂擁了上來,長劍朝他直刺而來,沈司珩卻只是半弓着身子沒有絲毫反應。
宋陵澄心裡一凜,想也沒想,腳尖踢起邊上的石子,朝靠近的侍衛踢去,嗓音微冷:“退下!”
公主發話,一時間沒人敢上前。
宋陵澄也顧不得其他人,上前扶住沈司珩,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
“夜珩!”宋陵澄疾聲叫他。
沈司珩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用盡力氣:“宋陵澄,你別瞎嫁,我們的三個寶貝還在等着我們回家。”
將一塊質地堅硬的玉佩塞入她掌心中,是她送他的那枚玉佩。
宋陵澄下意識看向他,沈司珩卻已閉上了眼眸,頭搭着她的肩軟軟滑下。
“夜珩!”宋陵澄心一驚,急聲叫他的名字,有些手忙腳亂地叫人,秦少遷過來幫她將人給送回了房中,宣了太醫,本應熱熱鬧鬧的婚典也不得不半途中斷。
沈司珩身體沒什麼事,只是一直沒能醒過來,病牀上的沈司珩神色蒼白得嚇人。
宋陵澄捏着那枚玉佩,心慌地盯着沈司珩,有些不知所措。
秦少遷忙着出去請楚太師了,他和宋陵澄大婚,楚老頭和宋陵澄老朋友一場,不顧舟車勞頓,非得堅持親自過來祝賀。
房間裡一時間有些安靜。
宋陵澄除了心慌還是心慌,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手掌下意識地扣住了他的手掌,與他十指緊扣着,擔心地盯着他。
楚太師很快被請了進來,宋陵澄趕緊站起身,人急得都快哭了出來了:“楚老頭,你快點來看看啊,他到底怎麼了?”
秦少遷也着急,催着他:“您老倒是快點去看看啊,你不是說他回不來了嗎,怎麼又憑空冒出來了?”
楚太師動作始終不慌不忙的,長長一聲嘆氣:“急有什麼用,早一點收屍晚一點收屍有什麼不一樣?”
宋陵澄一怔,下意識看向楚老頭。
楚老頭已經在牀榻前坐了下來,執起他的手腕給他號脈,一邊號一邊搖頭。
宋陵澄只覺得心慌亂得難受,手中握着的玉佩也把掌心硌得生疼,手掌不自覺地攤開,原本瑩潤好看的白玉佩已經被上面一道道裂痕給分得面目全非,宋陵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握得太用力了,那塊玉佩在慢慢地沿着那些裂痕碎裂開來,驚得宋陵澄陡的又緊緊握住了手,任由玉石上冷硬的邊角硌着掌心細嫩的肌膚。
“不聽老人言,連命都不要了。”楚老頭搖着頭,將他的手重新放回被窩中,一邊放一邊緩聲道,“救不了,我又不是什麼大羅神仙。”
宋陵澄怔住,無意識地盯着沈司珩蒼白得過分的臉。
“宋陵澄,我這段時間是真的被各種噩夢逼怕了,我希望你有什麼心事能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我不是萬能的也不是什麼都能猜得一清二楚,我不想我們以後再因什麼誤會發生點什麼,我已經沒辦法再重來一遍了你知道嗎?”
“宋陵澄,我只想和你好好的,其他人怎麼樣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宋陵澄,其實我想起來和沒想起來都一樣,區別只在於,我知道你是小八,我要找的只是小八,這就夠了。”
……
某些畫面一點一滴地擠入腦海中,宋陵澄下意識扶住頭,臉色隨着漸漸復甦的記憶越發蒼白,眼淚不自覺地就從眼眶裡涌了出來,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她的異樣嚇到了秦少遷,趕緊上前來。
宋陵澄只是怔怔地站着,怔怔地盯着牀榻上那張俊顏,她突然記得,她做了一個夢,她差點就回來了,他告訴她,他要來找的人是楚妤,她因爲這個夢,那段時間以來對他都有些耿耿於懷,哪怕他讓她有什麼話有什麼事直接和他說,別以那樣的態度對他,那一段時間以來,她還是心存芥蒂,甚至有些疏遠了他,然後她生孩子,三個小包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他在產房陪着她,連孩子出生了大家都去看孩子,就他一個人守在她身邊,緊握着她的手,輕吻着她,因爲他知道,剛生完孩子的她需要他……
宋陵澄視線越發地模糊,想起的越多,臉色越蒼白,眼淚也流得越兇殘,她甚至是有些無賴地指着楚老頭,哽咽着對他撂狠話:“楚老頭,你救不了他,我一日照三餐去你面前哭給你看。”
楚老頭捋着白鬚:“你一日照六頓飯過來哭也沒用,這種遭天譴的事他一個人玩兒就好,別拖老頭子下水。”
沈司珩的手突然動了動,很虛弱,但卻是真真切切動了,軟軟地壓着楚老頭的手,嗓音也很虛弱:“楚老頭,她本來就笨,不經嚇,你就別在這裡瞎嚇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