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生花聽了這些閒話.咳嗽一聲道:“如此說來.這美人屬腳踩兩條船沒踩穩的那種.國王與王弟皆想染指.此人膽識胃口不容小覷.”
鳧蒼接了一句.“依你看.像是被冤枉的麼.”
我仔細瞅了瞅城門上被吊得辛苦的美人.明顯不想死. 沙啞嗓子裡斷斷續續擠出冤冤冤.估計她是想喊冤枉.奈何脖子勒得發緊.眼下吐個完整的詞都費勁.
我剛纔在荒郊野店被藤妖吊過.眼下有點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我便同兩位大仙商議道:“要不咱們先救下來.若真沒冤枉她.再重新將她吊回去就好.”
話還未落音.我便飛身將美人拽了下來.
我這一時衝動.方圓幾裡侍衛都被召喚過來.舉着刀劍將我圍得透不過氣.
許是士兵們見我飛得不錯.不知我功力深淺.不敢輕舉妄動.只舉着兵器與我對峙着.
鳧蒼劈出個狂風掌出來.士兵們被掀得七暈八素眼冒金星.我趁着混亂.成功攜美人潛逃.
鬱郁蒼蒼一片湘妃竹海.微風一掃.竹葉清脆.
我們一行人圍坐在竹海間的一方白玉石桌上.
剛被我們救下的美人叫阿詩那.確是南疆王最寵愛的一位夫人.可能被吊的時間略綿長了點.眼下.臉色發飄脣色發紫.多少帶了點吊死鬼氣質.
她先謝過我們.後淚眼婆娑道自己真是冤枉的.
鳧蒼取了一竹筒清水來.要她先飲了再慢慢說.
阿詩那隻飲了一小口便同我們絮叨事情的由來.
大概四個月前.王宮自宮外擇了一批丫鬟進宮.其中有一個長得很醜的姑娘被阿詩那一眼相中留在身邊伺候.
起初這位醜姑娘還算安分.可有一日.南疆王來此用晚膳.醜姑娘竟趁着將湯匙遞予國王的當口.低低於王的耳邊說了一句什麼.
南疆王聽後.立即同阿詩那要了這位醜丫頭.並當即帶回王殿寢宮.
阿詩那也甚感奇怪.若是天仙美人被國王選中了要了去無可厚非.可那丫頭長得實在不忍心讓人再看第二眼.她猜不出醜丫頭在南疆王耳邊說了句怎樣的話.
第二日.那醜丫頭洗了把臉便換了一張絕代芳華的臉蛋來.並被國王奉爲上賓入住王后寢宮.第三日便賜封爲杜鵑夫人.
一日.阿詩那收到這位新晉杜鵑夫人的密信.邀她獨自去小王子的寢宮談談心.當時她疑惑重重欲弄清事情原委便獨自赴約了.
當她趕到王子寢宮.不見杜鵑夫人.亦不見一個下人.唯獨三歲的阿雨小王子一人坐在石案上吃糕餅.
她在寢殿等了兩個時辰也不見杜鵑夫人來赴約.便憤憤走了.
回宮不久便聽聞小王子被毒殺的消息.當差宮人全道是阿詩那將王子寢殿的下人全部支開.小王子死亡之前的幾個時辰也只有她在場.
阿詩那將杜鵑夫人捎給她的密信拿出來.道明原委.證實清白.不料那封信卻已變成一味毒藥方子.那味毒藥正是小王子糕餅中所摻雜的毒藥.
她百口莫辯.南疆王念及與她往日夫妻情分.便暫將她囚禁冷宮.是生是死未曾定奪.
被囚禁時日裡.王弟曾來看望她.並告知她已爲她疏通好一切.欲帶她離開王宮.翌日.她果真按着王弟給的秘圖線路逃出了王宮.
阿詩那在王弟行宮吃了些茶點.但始終沒見到王弟.不知不覺竟睡了.醒來後衣不蔽體躺於王弟牀榻之上.而她身側正是赤着身子的王弟.
南疆王恰巧入內.見了頭頂老大一頂綠帽子.終於發了飆.但顧忌王家顏面.以毒害小王子之罪將她絞死於城門口.
阿詩那講到此處.便有感而發嚶嚶嗚嗚哭起來.
整篇故事都透着詭異.詭異的開端乃是由新入宮的醜丫頭揭幕的.
我問了句話.“爲何你要選個醜姑娘作爲貼身丫鬟呢.”
阿詩那拭了拭腮邊清淚.悶悶道:“只因多年前王宮裡曾出現一位身份卑微長得美豔的小宮女.將王迷得神魂顛倒.以至冷落了一衆夫人.幸好那美人死得早.自那之後.我就吩咐下人.入宮的侍女不得出現相貌姣好的.以免再次霍亂王心.”
我深呼吸.整日守着一羣長得歪瓜裂棗的侍女.心情能舒暢麼.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時間久了.自個臉蛋也會越發崎嶇吧.
阿詩那徹底止了哭腔.咬牙切齒道:“可恨的是.被本夫人選中的那位醜女變臉之後.竟與多年前將南疆王迷得團團轉的那位宮女長得一模一樣.”
“哦. 難不成多年前那宮女沒死穩當.後又被救了回來.”我猜測.
“不可能.當年我親眼看見她死了.死得穩穩當當的.”阿詩那握拳說.
“哦.那就複雜了.”我說:“夫人你先坐.別激動.”
這年頭.長得醜得都出來得瑟了.且得瑟得挺轟動.第四幅畫卷裡的二餅姑娘是個地地道道醜姑娘.這驀地變臉的宮女也是個醜姑娘.
難不成.醜女大翻身的年代已經來臨.哎呀.這讓我們美人怎麼辦纔好.
我正突自陷入臉蛋危機的感慨中.只聽鳧蒼沉沉道:“那宮女可是四月前來的王宮.”
阿詩那點點頭.面色一恍又道:“那醜女身邊還跟了一位婆婆.說什麼買一贈一.起初我不大樂意.看那婆婆身子硬朗就一起招入宮了.”
我們三人一陣詫異.驚喜道:“伽瀾婆婆.二餅姑娘.”
阿詩那顯然沒聽懂.一臉迷茫.
我連忙比劃.“那個醜姑娘.嘴這麼厚.往下拉.耳朵戳着.臉這麼寬.這這這還有這都是胎記.烏漆抹黑密密麻麻像是麻雀屎.”
阿詩那被我忒寫實的形容整得目瞪口呆.一時沒做聲.
我福至心靈閃電般掏出畫卷.展開.“夫人你看.是不是畫裡頭這位醜姑娘.”
阿詩那猛地站起來.不顧形象跳起腳來.“就是她.就是這個棄兒.”
不是二餅麼.難不成二餅在這南疆國的藝名叫棄兒.這名字聽着真讓人同情.
眼前的阿詩那盯着畫卷似是要噴出火來.而一旁的步生花和鳧蒼竟一同看直了眼.
兩位雄性動物這麼長時間盯着二餅姑娘的畫像看.真是好耐力好定力.一般雄性動物看了二餅一眼.定是再沒看第二眼的勇氣.我對兩位大仙的敬仰之情綿綿不絕.
“這姑娘好看得過分了些.九天仙女竟比不過她.”步生花看得梗了脖子.
啊.我低頭一瞅.雙手立刻顫抖.
畫卷中描繪的女子怎麼說呢.
通俗點說.忒特麼好看.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低.嘴巴不薄不厚.下巴不尖不圓.脖子也不長不短……我覺得徹底將美人形容慘了.還是說人話的好.
畫中美人眉含情.眸含霧.秀挺鼻骨.櫻脣如露.清雅翠竹披風.錦帶飄飄.垂地青絲柔柔傾瀉而下.宛若驚鴻.美人神情清淡.似再凝視什麼.又似不經意一瞥.空靈脫俗之氣如薄霧般淺淺縈繞.
這這這……這是二餅姑娘.這也忒刺激人了點.
我鑿了鑿步生花的頸椎.“我有點暈.你能給解釋一下麼.”
“我……我更暈.”
還是鳧蒼比較經得起美人誘惑.他分析道:“婆婆言二餅姑娘乃是畫壁選中之人.如今畫卷卻顯出這麼一幅美人圖來.看來這纔是二餅姑娘的本來面目.”
我哆嗦着收起畫卷.真是的.搞得這麼極端反差幹嘛.嚇人玩麼.
我轉眸刺激阿詩歌那.“碰到這麼個情敵.你完了.”
因我救了死囚阿詩那.故而榮升成劫犯.我們兩位露了臉就不方便了.方纔鳧蒼那一掌狂風劈得迅猛.侍衛百姓來不及看清他的臉.我們便溜了.但鳧蒼和步生花並不是安全的.以我典型中原女子裝扮標準中原五官來看.很容易讓人琢磨出中原男子裝扮的那兩位是我同夥.
我們一思量.集體換了南疆服.
我同阿詩那遮着黑紗.頭頂黑犄角民族風情帽.跟着兩位大仙入城.並擇了一家客棧落腳.
飯還未吃完就被一羣白角侍衛圍了.
層層護衛退開.一道華美無雙的身姿便露了出來.
此人正是畫中仙.原二餅姑娘.如今南疆王的杜鵑夫人.她身邊果真隨着伽瀾婆婆.
阿詩那見了那張臉.身子不由往後縮了縮.
杜鵑夫人輕蔑瞥一眼阿詩那.便將視線凝視到我們身上.
於畫卷中的氣質不同.美人身上的空靈之氣消減了不少.濃豔華貴之氣倒是讓人感覺有壓力.
“聽聞本夫人下令處死的重犯被人劫了.我過來瞧瞧.”她面無表情望着我們.“不知幾位遠道而來的貴客是何意思.”
我訕訕一笑.“本姑娘心腸熱.聽人喊冤就順手把人從半空中拽下來了.杜鵑夫人確是坐實了阿詩那的罪證.可阿詩歌那一口一個冤.想來夫人身份高貴深明大義明察秋毫.定不會冤枉了無辜之人.”
“無辜之人.”杜鵑夫人稍稍凝眉.“這天下之大.無辜之人何其多.姑娘都要管麼.”
“若是碰上了.肯定是要插一手的.這性子特不招人待見.可改不了.”我說.
杜鵑夫人清雅一笑.“既是貴客有這樣一說.那我就要再查一查了.以免冤枉了好人.”她輕輕擡了擡手.白角侍衛便上前抓住阿詩那.
“阿詩那犯了大罪.必須押回天牢待審.幾位貴客不會有什麼意見吧.”她道.
被她這麼一說.我們還能有什麼意見.總不能我們幾個打醬油的外人將人家的死犯救了.待人家給我們個面子重審.我們不要臉的說不行.我們不確定犯人的生命財產能得到合法保障.你們需給死犯整個高端套間住住.再喚幾個下人好生伺候着.
可阿詩那這一去.是死是活.挺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