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湖江緊跟着又跳起身來,揮掌亂拍,一剎那狂風四起,空氣倒流,打得草皮土沫滿空飛舞。一個翻身再翻上去,頭下腳上地倒衝下來,竟將腦袋撞入土中。笑月孩實在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驚變,驚呼着跳起身就走。冷不防雪湖江從後面趕來伸手抓住,狂叫道,“你快告訴我,她不是我的——她不是!她不是啊!”
笑月孩本已是思維錯位,神智恍恍惚惚,聽到這句話心中卻猛地一跳,失口叫道,“她是你的親妹妹!”
這一下可壞了大事,雪湖江嚇得渾身打抖,冷汗密密麻麻地冒了出來;牙齒格格地打着顫見鬼般地望着笑月孩,向後抖縮着身子,一步一步地退開。猛然轉過身沒命地飛逃了出去。
他的輕功舉世無雙,只兩個起落已消失不見。遠處猶自傳來淒厲慘烈的笑聲。
笑月孩象死人一般站着,好久好久,才“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不知不覺,已是中午。
直到此時,笑月孩纔有了屬於自己的知覺。
最先想到的是今天早上雪湖江的異態,再聯想到當日那件事後雪湖江的種種古怪行徑,便什麼都明白了。
之後,纔想到要去將雪湖江找回來。
因爲昨夜西候府血案帶來的血腥恐怖,偌大的武林街行人稀少,多數店鋪緊閉着門。
笑月孩茫無目的地走着。她知道,有可能再也找不到雪湖江了。但是又不甘心,不得不去找。
轉了一圈,迎面遇上了江小君。不用想也知道,她是看見雪湖江許久沒回放心不下,出來找人的。
“姐姐,雪哥哥呢?”果然第一句話就問心上人的去向。
笑月孩拿紅紅的眼睛看着她,茫然道,“走丟了。”
江小君大驚,“他到哪裡去了?”
笑月孩帶着哭腔道,“我不知道。他扔下我就走了,不要我了!”
“姐姐,我是問你,他到底上哪裡去了?”
“我真不知道。”
“他往哪裡走的?”
“就是往這裡走的。”
“那你快帶我去找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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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找啊!”
“找到沒有?”
“沒有。”
……
她們兩個人,一個心急如焚,一個猶似木頭。一個問的急,一個答的慢,答得慢的要把問得急的急死。江小君後來吃不住她的慢勁,又看她神志恍惚木頭木腦,料知也問不出所以然來,舍了她就四處去找。笑月孩仍然茫無目的地走着。
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裡,她又哭了一場,竟背靠着牆角,坐下來,撐起膝蓋,雙手抱腿伏在那裡睡着了。
江小君四處亂找了一通,沒見到雪湖江,心下更急。不知不覺找到了碧血樓下。因爲西候府血案之後肖雲舟等人已經搬進了碧血樓,她的到來,雪湖江失蹤的消息立刻傳開,肖雲舟忙派人去分頭尋找。
笑公子、沈星和江小君三人一路尋找,找了半天,雪湖江沒找到,卻發現笑月孩睡在牆角。
笑公子忙去喚她,妹妹妹妹地喚了一通,笑月孩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嘴裡喃喃地說聲“沒看見”,便又低下頭去。
笑公子忙去拉她,“妹妹,天都晚了,該回去了。”
笑月孩被拉得站起,卻茫然地搖搖頭,“不,我要在這裡等雪哥哥。”
“傻妹妹,天這麼晚了,雪哥哥不會來了,我們回去吧。”笑公子扶着妹妹往碧血樓的方向走,笑月孩虛脫似的閉上眼睛,一步挨一步的走着。
沈星看得心酸,忙道,“江姑娘,雪兄弟也許有重要事情外出,不如我們先回碧血樓,明天再找吧。也許明天他自己就回來了。”說完也連忙去扶笑月孩。
江小君看看天色已晚,心急也沒用,便點了點頭。這主要還是她已看出笑月孩好象受了什麼刺激,並推知極有可能與雪湖江有關,於是決定向她問個詳細。
令人苦惱的是,一路上無論怎麼問,笑月孩除了一句有氣無力的“不知道”,什麼也不肯說。
一到碧血樓,笑月孩飯都不吃就進房間睡下了。
江小君本來也在碧血樓安排了房間,但她帶着自己的小箏走了出去。
經過昨夜的激戰,西候府的前院被大火亂燒了一氣,許多地方已被燒燬。還好,因爲拼殺主要是在前院,中院後院尚保存完好。
院中的屍體,早已被肖雲舟和江夜花重金請人埋葬了,地面也打掃了一通,只是血腥氣味仍是很濃。
江小君過前院,穿中院,悄悄來到了後院。
沒有光,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這些都難不倒江小君,她只需氣貫雙眼,周圍便看得一清二楚了。
一切都那麼熟悉:小院、木柴、古井、竹架、凳子……
房間內的木牀、小桌、風燈、窗簾……
風情如舊,而人事已非。這個地方,在昨夜之前本來還是兩個人住着的,現在卻已是孤零零的一個了。
她默默地走進雪湖江的房間,無聲地坐在牀沿,將古箏置於腿上,輕嘆一聲,緩緩地彈奏起來。
那一夜的風情隨着曲音在眼前活現了——那有力的手、那急促的喘息、能融化人的臂彎,已於曲音中再現於這張小牀。
那一夜江小君溫柔無限,在情人的掠奪下婉轉呢喃,落紅片片。
那一夜的明月特別溫馨怡人,窗外的風也出奇的香甜。
但那一夜流水一般地過去了。窗外,又起了風,將箏音傳出很遠。
在中院的小湖亭中,沈星一襲白衣,靜靜地站在亭欄邊。他在吹簫,吹的乃是相思曲。
一曲相思曲,多少愛恨在其中!
然而今夜不眠的,又豈止他們兩個。
武林街的一條街頭,走來了一個哆哆嗦嗦的夜中人,捧着一個大酒罈,一邊走一邊灌,比喝水還急。看來他已經喝醉了,東倒西歪,踉踉蹌蹌,可是每一次都沒有倒下地去。
如果有人看到他的臉。肯定會被嚇一大跳,因爲他的臉已經醉青了,眼珠子象紅紅的兩團血。
“我是誰?我究竟是誰呀?我是雪湖江嗎?雪湖江是我嗎?而或我不是雪湖江、雪湖江也不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