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暖的時候,趙立一行終於來到了鳳凰城。
提前得到了信報,秦韶華讓趙立直接來府中見她。
趙立很快就來了,還拖着一臉惶恐的段素娥。
倒是讓秦韶華很意外。
她沒想到段素娥還有膽子站在自己面前。
“坐吧。”她讓丫鬟給兩人看茶。
趙立不坐,先對着她拜了下去。
“多謝秦姑娘相救,救命大恩,趙某沒齒難忘!”
“得了。”秦韶華擺手,“咱們怎麼也算得上是朋友,搞這些虛禮做什麼。”
她笑眯眯的樣子,看的趙立心頭激動。
他許久沒見到秦韶華了,沒想到,她比以前更漂亮了!
好像是出鞘的利劍一樣,光華四射,耀得人張不開眼睛。
而且鋒芒之中,比以前還多了幾分溫柔。
彎起脣角一笑,就好像春暖花開,讓人眼前一亮。
“秦姑娘,你近來可好?”趙立直起身來,目不轉睛盯着秦韶華。
秦韶華笑道,“我很好啊。你呢?聽說你在京城裡做下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讓朝堂變得特別熱鬧。”
“慚愧,我身份低微,只能兵行險招,和建恆王赤膊拼命了。”
“拼得不錯。你來鳳凰城,有什麼打算?”
“我想去軍中歷練。”
“哦,具體的,想做點什麼呢?”
兩個人聊了起來。
段素娥在一旁特別不自在。
感覺自己好像透明的空氣一樣,被秦韶華和趙立無視了,是個多餘的存在。
其實秦韶華無視她,在她意料之中。無視總比打壓她好多了。
可是趙立無視她,就讓她很是委屈。
明明是趙立硬要拖着她來的,說什麼讓她趁機給秦韶華道歉,好獲得在鳳凰城安頓的權利。
她冒着被秦韶華收拾的風險,答應他,來了。可他怎麼能把她丟在一旁,只顧和秦韶華聊天呢。
還聊得那麼火熱。
段素娥眼淚轉眼圈,站在一邊用手指絞衣袖,絞來絞去。
結果趙立就一直和秦韶華聊天,竟然真的不管她。
鬱悶得她把衣袖掐了又掐,掐出一個洞來。
“這下更丟人了!”她心裡難過。
她這身衣服還是從家中偷出來的男僕舊衣,一路上沾滿了塵土,又髒又舊。這下還被自己弄破了,讓秦韶華看到更該看低她了。
她又羞又窘。
秦韶華在一旁,和趙立聊天,眼角餘光其實偶爾也會瞟一眼段素娥。
段素娥的小動作,小情緒,她盡收眼底。
但她就是晾着段素娥,不搭理。
直到和趙立敘舊敘得差不多了,這才笑着問一句,“這是誰?趙立,你的丫鬟嗎?”
趙立道:“我是來鳳凰城逃命的,還要什麼丫鬟擺排場。這位是段大人府中的八小姐,秦姑娘沒認出來嗎?”
“哦,還真沒認出來。”秦韶華故意盯了段素娥兩眼。
把段素娥盯得深深低頭,羞愧得臉色通紅。
趙立給段素娥使眼色,讓她說好聽的話道歉,她也沒看見。
趙立只好幫她說話,“段小姐曾經爲我擋過一刀,現在身上的傷口還沒痊癒。這次離家出京,也和建恆王爺有關。她無處可去,就跟着我到鳳凰城來了。”
秦韶華不是個心胸狹窄的。
關於段素娥,她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無所謂喜惡。
只是身體原主在落魄的那幾年,受過段素娥不少欺負,着實吃了些苦頭。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她佔着秦大小姐的身體,總得把宿怨幫人家了結。
“原來段小姐是無家可歸了?這鳳凰城裡,我倒是能爲段小姐安排住處,不過生計就得你自己解決了。想穿衣吃飯,就得幹活賺錢。多勞多得,不勞不得。”
段素娥臉色紅得更厲害。
擡頭,委屈又憤恨地看住秦韶華。
差點沒掉下眼淚。
她可是尚書府的小姐,竟然讓她像下人一樣幹活賺吃穿?
這個秦韶華果然記仇,故意折辱她!
“你……你想讓我幹什麼活?”她問。
秦韶華說:“你的事,爲什麼問我呢?你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賺了銀子又不給我花。”
“那……”
段素娥愣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秦韶華一揮手,“好了,我還忙着,你們要沒事可以走了。”
段素娥臉上無光,灰頭土臉地轉身離開。
趙立單獨留下來,問秦韶華:“秦姑娘打算怎麼處置她?”
秦韶華笑笑:“我處置她幹嘛。”
“你是讓她自生自滅的意思?”
“算是吧。”秦韶華無所謂,“我一天忙得腳不沾地,哪有工夫對付她。”
只要段素娥老老實實的,管她幹什麼呢。
趙立暗暗鬆了一口氣,暗忖果然秦姑娘心底寬廣。
看段小姐那惶恐的樣子,兩個人以前肯定是宿怨很深。難得秦姑娘不計前嫌,還給段小姐提供住處呢。
“秦姑娘,還有一事。段小姐的父親那邊……不知你有什麼打算?”
“沒打算啊。”
“啊?”
秦韶華失笑,“段大人要追殺的是你,又不是我,你都一副不想報仇的樣子,我管他幹嘛?”
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姓段的現在被齊王整的失了勢,都琢磨送女兒進王府翻身了,還能折騰出什麼浪花來?秦韶華才懶得理他。
趙立有點尷尬,“被秦姑娘看出來了啊……”
他的確是想給段大人求情,怕秦韶華對其動手。
因爲畢竟,那是段素娥生父。段素娥又救過他的命。
一路上段素娥幾次欲言又止,好像是想爲父親求情的,但沒好意思說出口。他看出來了。
纔有此一問。
聽見秦韶華這麼回答,他稍稍放心。
“那我就替段小姐謝謝秦姑娘。”
秦韶華逗他,“你現在挺維護段素娥的呀。是不是一路上同行,同出感情來了?”
趙立頓時滿臉通紅。
着急地解釋,“秦姑娘可別亂說!我不過是欠着段小姐一份人情。我對她一點想法都沒有。”
“哈哈哈,你急什麼。”
秦韶華大笑着把趙立打發走了。
趙立出了屋,聽見秦韶華的笑聲還沒停歇呢。
不由嘆了口氣。
心裡有萬般情緒在一起糾纏,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秦韶華,遠隔雲端,他不過是站在泥土上的凡人而已。
而當他在鳳凰城安頓下來,聽城裡到處都在傳揚攝政王妃的善良時,他才知道,原來秦韶華已經是“王妃”了!
才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而已!
他心裡頓時空落落的。
可是要說失落,說嫉妒齊王?又談不上。他從來都沒有把自己和秦韶華放到同等的地位。秦韶華光芒萬丈,他永遠都只能在遠方遙望她。
“從見面的第一次開始,秦姑娘就是站在王爺身邊的啊。”
這樣想着,他漸漸釋懷。
再見秦韶華的時候,他就改口稱呼“王妃”了。
心底深處,也曾有火花閃爍,然而終究是自動熄滅下去。
謹守了本分。
……
北方的春天也終於降臨了。
鳳凰城天氣開始回暖。
原野上有了淡淡的綠意。
齊王領秦韶華出城策馬,在曠野上恣意跑了大半天,兩人都玩得十分痛快。
大黃又表現出神駿來,比上一次更加能跑。
聽馬伕說,最近這傢伙吃得特別多,飯量是齊王坐騎的兩三倍。
“它這是覺醒了嗎,終於認識到自己的使命,開始修煉升級了?”秦韶華覺得這馬真有意思。
齊王和秦韶華並肩而行,兩個人騎着馬還牽着手。
因爲馬術好,這恩愛秀得也很輕鬆。
回城之後齊王帶着秦韶華去“尋歡作樂”。
兩人一身便裝,打扮成普通人,走進鳳凰城裡最有名的酒樓。
這家酒樓之所以有名,不僅因爲酒好,更因爲這裡有方圓百里最漂亮的舞姬。
每天晚上燈籠升起來的時候,酒樓中間的大臺子上,都會上演著名的西域天魔舞。
齊王和秦韶華在二樓要了一個乾淨的隔間,坐下來慢慢喝酒,一直喝了半個多時辰,喝到夜色降臨。
燈火一盞一盞亮起來。
樂師奏起歡快的樂曲,酒樓之中客人漸多,開始熱鬧,人聲鼎沸。
酒樓的二掌櫃走到臺上,團團朝周圍作揖。
“各位客官來得巧,今日瑤仙姑娘心情很好,願意爲大家跳上一段。請大家多多捧場啊!”
話音未落,四周轟然叫好。
酒客們激動起來。
不少人甚至跳到了桌子上撒歡。
“瑤仙姑娘在哪裡!”
“瑤仙姑娘快出來!”
“瑤仙姑娘!”
“瑤仙姑娘!”
此起彼伏的叫好聲。
噼裡啪啦,有人帶頭往舞臺上丟銀子。
銅錢,銀錠子,銀絞子,甚至還有元寶和金子,雨點似的往舞臺中間砸。
喊話的二掌櫃趕緊抱着腦袋跑掉。
怕被砸死。
秦韶華好奇地往外一看。嚯!酒樓一共四層,每一層都有人探出身子來,抻着脖子往舞臺上瞄。而一樓的大堂就更不用說了,酒客們那叫一個激動,要不是舞臺欄杆太高,他們都能爬上去。
“這瑤仙姑娘是何方神聖?”她琢磨着,看架勢,簡直跟現代的偶像明星出行一樣了。
大批粉絲啊。
她覺得瑤仙姑娘要是安保做的不好,都能被這羣瘋狂的酒客一人一口咬死。
追星真可怕。
古人也很瘋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