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5. 世外桃源 聰明人辦聰明事
聽到這話，衆秀女都變了臉色，她們自稱奴婢不過是個謙語。她們雖然在沈夢璐面前自稱奴婢，可那些個宮女太監可還都是恭恭敬敬稱她們一聲小主的。
況且奴婢一詞對她們來說也只是一個過渡詞而已，一旦封了名號，這身份和稱謂就完全不一樣了。可沈夢璐這話說的，卻好像她們跟普通宮女下人似的，進宮是一輩子當奴婢來的。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奴婢們進宮是伺候皇上來的。”人羣中有激憤的聲音響起。
沈夢璐擡眸望了一眼發聲的方向，輕飄飄地扔了一句，“伺候誰，不都是奴婢的命！”
嗆聲的姑娘是御史家的小姐，沈夢璐早就瞭解過了，這小丫頭自視甚高得很，入宮這些日子，也沒少拉幫結派，欺凌那些小官小戶的小姐。
沈夢璐前面那一句還算是含沙射影，這一句可就是赤果果的諷刺了。別說嬌蠻的小姐受不住，就是那些個循規蹈矩的，並非心甘情願入宮的姑娘們也都齊刷刷地白了臉色。
這皇后娘娘是故意刁難她們來了嗎？秀女們一個個心中打起鼓來。
原先嗆聲的御史家小姐氣得一張俏臉漲得通紅。“皇后娘娘，這皇宮之中的人，哪個不是爲伺候皇上而生的？按皇后娘娘這話，莫不是這宮中的娘娘主子們，豈不是都成了奴婢了？皇后娘娘您是不是也一樣？”
喲～倒是個牙尖嘴利的姑娘，還懂挖坑給她跳！沈夢璐單手托住香腮，好整以暇地望着那個咄咄逼人的御史小姐。
“倒也不能一概而論。不過也不能否認宮中的各位主子大多是同你們一樣，從千金小姐轉爲奴婢，再一步一步摸爬滾打重新坐上主子的位置的。”沈夢璐倒是沒有生氣，依舊是一副笑米米的模樣。
沈夢璐這番話多少緩解了秀女們的不適感，可衆人還來不及舒一口氣，沈夢璐繼續開口了。
“可就算是有本事從奴婢爬上主子的位置又如何，也不過是在下人面前過過主子的癮，到了正主子面前，還不一樣是伺候人的奴婢命！”沈夢璐一番話說得又狠又毒。
“這運氣好的，頂個嬪妃頭銜還能招搖過市，作威作福。運氣不好的，見着誰都得卑躬屈膝，奴顏媚骨一番。搞不好還得低聲下氣地巴結正主子跟前的紅人，活得還不如一個正兒八經的奴才！整一個自己找賤犯，本宮可真正是有些看不懂這是何苦。”
沈夢璐這話一出，瞬間炸鍋了，這嘲諷的可不僅僅是面前這幫秀女了，可是將歷代後宮妃嬪都得罪光了，包括明德宗遺留下來的那些太妃們。
秀女們一臉驚駭，一個個被沈夢璐這大膽犀利的言論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站在沈夢璐身邊伺候的高嬤嬤也被嚇得不輕。
高嬤嬤本是奉了太后之命來看着沈夢璐的。沈夢璐孤身前來和這些官家小姐們打照面，姬太后到底是不放心的，便派了得力的高嬤嬤的一同前來，以便在適當的時候幫沈夢璐一把。
先前沈夢璐三兩句話，便將秀女們震住了，高嬤嬤還暗暗叫好。可沈夢璐這話越說越偏門，高嬤嬤的冷汗都下來了。
“皇后娘娘，這些話說不得，小心隔牆有耳。”高嬤嬤顫抖着嗓音小聲地在沈夢璐耳邊提醒到。
說不得？這世上還沒有說不得的理！沈夢璐冷笑一聲，沒有理會高嬤嬤善意的提醒，反而拔高了音量。“怎麼說不得？本宮講得句句都是實話，本宮做什麼怕別人聽？高嬤嬤，您是宮中的老嬤嬤，您難道不覺得本宮說的在理嗎？”
高嬤嬤張着嘴說不出話來，她怎麼也沒想到沈夢璐會反過來將問題拋給她。
就算是天大的實話又如何，不該說的還是得憋着才行啊！高嬤嬤小心地給沈夢璐使眼色，希望她能懂她的意思，收斂一點。
高嬤嬤的暗示沈夢璐自然懂得，她只是故意不予理會。“本宮隨便打個比方吧，就拿舒太妃來說吧，這進宮不過五年時間，便從秀女一路爬到了舒妃的位置，光宗耀祖，也算是傳奇一樣的人物，可那又如何呢？而今雖然年紀輕輕就貴爲太妃，卻還不是落得個在這華麗的後宮孤老一身的下場。”
“孃家人的身價水漲船高了，可她呢，不過二十出頭，便要在這後宮孤苦終老。真是可悲可嘆！”沈夢璐長嘆一聲，唏噓不已。
秀女們聽了這些，面面相覷，越發大氣不敢出了。連實打實的人物都出來了，這皇后娘娘到底用意爲何？
那膽大的御史小姐，此刻也被嚇得不輕，一張花容月貌的臉蛋蒼白如紙。沈夢璐口中的舒太妃，她不要太熟悉，因爲正恰巧是她的長姐。御史小姐暗暗捏緊了拳，知道沈夢璐這是有意針對她。
沈夢璐的眼神若有似無地掃過御史小姐的臉，然後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喲，瞧本宮這記性，好像舒太妃的三妹妹，也是在這批秀女之中，高嬤嬤，本宮沒說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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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嬤嬤不安地掃了一眼御史小姐，艱難地點了點頭。“娘娘記得沒錯。”
“嘖嘖～姐妹二人分別伺候一對父子，本宮可真正是想不透這御史大人和御史夫人的想法。大女兒已經落得這樣悽慘的下場，怎麼竟還捨得讓小女兒受罪。嘖嘖……”沈夢璐嘖嘖稱奇，“舒太妃也是令人費解，怎麼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妹妹往火坑裡跳，也不知是當姐姐的太狠心，還是當妹妹的太執迷不悟。”
御史小姐的臉色此刻已經難看到了極點，沈夢璐的話句句戳心，令人忍無可忍。
“皇后娘娘，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知魚之樂焉知魚之痛。能入宮服侍皇上，本是天下女人的福分，可皇后娘娘卻將這皇宮喻爲水深火熱之地，將服侍皇上的後宮妃嬪喻作是低人一等的奴婢，皇后娘娘如此深明大義的言論，不知太后娘娘和皇上聽了會是怎樣的心情！”御史小姐氣憤地反擊。她不是傻瓜，已經明白了沈夢璐是在殺雞給猴看。
沈夢璐揚了揚眉，若不是場合不對，她可真想爲這位聰明伶俐口才了得又勇往直前的御史小姐點個贊。這丫頭，要真迎進了宮，保不定真能被她掀起三寸浪來。可惜了，有她在，誰在甭想使幺蛾子！
“小丫頭，這番話本宮都敢在你們面前說，你以爲本宮還會怕母后和四郎聽到嗎？”沈夢璐交換了下交疊的雙腿，換了個坐姿。
“你是個明白人，懂得忠言逆耳的道理，本宮這話確實不中聽，可有沒有理，你該清楚得很。你姐姐入宮後的日子過得怎麼樣，是幸福還是辛苦，你這個當妹妹的心裡最清楚不過。本宮實在很好奇，是什麼驅使你這樣前赴後繼地往宮裡奔。”
御史小姐的眼眸閃爍了下，下意識地挺起了腰桿。“皇后娘娘，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奴婢的姐姐是奴婢的姐姐，奴婢是奴婢，奴婢不會走姐姐的老路。”她要活得比她姐姐出彩！
“倒是個有志氣也有勇氣的姑娘！”沈夢璐啪啪拍手讚歎了一聲，“倘若今ri你覬覦的對象不是四郎，本宮或許會鼓勵你大膽去愛，可惜了，遇上本宮，你註定只有另覓郎君了。”
沈夢璐的話讓御史小姐再次白了臉色，“皇后娘娘，您這是什麼意思？”御史小姐一顆心震顫不已，沈夢璐這樣直言不諱，令她莫名有些害怕。明明她暗戀朱鄞禎的事，連她家裡人都不清楚，可卻被沈夢璐一眼看穿了……
“你是聰明人，本宮的意思，又豈會聽不懂。”沈夢璐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兩步。“既然是個這樣聰明的姑娘，就該懂得知難而退。的確，你很聰明，可是本宮卻比你更聰明。你的對手若不是本宮，或許便有機會大展宏圖了。”
御史小姐慘白着臉，驚愕地瞪大了眼睛。所以，沈夢璐的意思是要斷了她的貴妃夢嗎？
沈夢璐越過呆若木雞的御史小姐，走到衆秀女面前，然後冷靜地掃視了一圈在場。“本宮知道你們進宮有自願的，也有不情願的。本宮也知道你們當中有像她一樣對四郎芳心暗許的，亦有已經有了心上人的。能踏進皇宮的人，個個都是聰明人，本宮今日招你們來的目的，想必你們也都能猜到個大概了。”
“她有一句話說得很好，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本宮今天就給你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主動說服家人放棄選秀的，本宮可許你們每人一個心願，助你們與心上人雙宿雙飛。堅持進宮的，本宮也不會強勢反對。畢竟本宮也不能剝奪你們追求夢想的權利。”沈夢璐慢悠悠地轉了一圈，重新回到了座位，喝了一口茶水。
“不過容本宮提醒你們一句，交手之前，先掂量好自己的分量，也估量好對手的實力。論美貌和智慧，本宮自認略勝你們一籌。論家世背景，本宮背後有安護侯府，攝政王府和楚相府。更別說，皇上對本宮情比金堅，本宮又包攬三個孩子。”沈夢璐說着停頓了一下，抿脣輕笑了一聲。“倒真不是本宮自誇了，你們可真遠遠不是本宮的對手。”
沈夢璐這番話落，秀女們的反應便各不相同起來，有暗暗鬆了口氣的，有泫然欲泣的，也有義憤填膺的。原本大氣不敢出的額秀女們，漸漸有了騷動。
“皇后娘娘，您今日這番舉動，可不可以看做是您害怕奴婢們成爲您的威脅呢？”不同於御史小姐的聲音響起，這次出聲的是另一個官家千金。
沈夢璐看了她一眼，輕聲笑起來。“本宮倒是有些怕的，怕你們太勇敢，勇敢得太可憐。本宮怕到時看着你們頭破血流的樣子，本宮會不忍心。”
“姑娘們，有自信，有勇氣這都是好的。不過，勇氣用對了地方，是勇敢，用錯了地方卻是傻氣。本宮希望你們能一直勇敢下去。”沈夢璐說着再次站起身來。“今日的話，本宮只說這一次，以後你們都不會再有機會聽到。最後一句話，本宮希望你們牢記，本宮小氣得很，任何覬覦本宮東西的人，本宮都不會手下留情，你們好自爲之！”
說完這句話，沈夢璐沒有再逗留，轉身就走。可沒走兩步，就與迎面而來的朱鄞禎撞個了滿懷。
朱鄞禎的出現，頓時讓現場的氛圍又發生了反轉，秀女們都忙不迭地跪下請安。“奴婢見過皇上！”
沈夢璐側眸掃了一眼跪了一地的秀女，輕輕勾了勾嘴角。“四郎，你怎麼來了？”
朱鄞禎沒有理會跪了一地的人，只毫不避嫌地伸手圈住了沈夢璐的肩。“爲夫去朝鳳殿沒見着娘子，聽說娘子來了御花園，便過來找你了。”
沈夢璐哦了一聲，伸手指向了跪在地上的秀女。“我這不閒來無事，便和她們叨叨家常。正巧你來了，這些個秀女們你都還沒見過吧，要不見見認認臉？”
朱鄞禎皺起眉頭，冷淡地掃了一眼衆人，淡淡地應了一聲。“娘子認得就行了。”說完，朱鄞禎便擁着沈夢璐轉了身，“娘子，景軒派人送了家書和一些些稀奇水果來，爲夫已經命人送到朝鳳殿了，娘子要不要去看看？”
聽到景軒的名字，沈夢璐眼眸一亮。“真的？那趕緊走吧！”
朱鄞禎溫柔一笑，牽着沈夢璐的手便往朝鳳殿走去，徒留跪了一地的秀女，被遺忘在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