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 憂傷的美麗
尉妘妗望了一眼一臉寒霜的水幻城，又趕緊避開了眼神。“潤玥正在裡面休息呢，你快進去看看她吧！”
沈夢璐點點頭，轉頭對水幻城說話。“水谷主，裡面請吧！”
水幻城哼了一聲，一言不發地跨進了門檻。
小小的朱潤玥正縮卷在軟榻上沉睡着，幾天不見，本就瘦弱的朱潤玥顯得越發面黃肌瘦了。明明是出生高貴的公主，卻愣是瘦得皮包骨頭，跟個非洲難民似的。
看着朱潤玥深深凹陷下去的臉蛋，沈夢璐的心狠狠地痛了起來，鼻子一酸，就輕易地紅了眼圈。“妗兒，潤玥她這幾天有好好吃奶嗎？”
沈夢璐美眸含淚的模樣，讓尉妘妗也是一陣心酸。“娘娘，小公主這兩天多數時候都在沉睡，偶爾吃些，也總是吐了。”
朱潤玥這幾天的情況很是不好，總是在沉睡，怎麼叫也叫不醒，偶爾醒來，朱潤玥也顯得十分痛苦，給她餵奶也十分困難，好不容易喝兩口下去，又都如數吐了出來，嚇得尉妘妗都不敢再餵食。
好幾次朱潤玥沉睡的時候，都像是沒有了呼吸一般，把尉妘妗嚇得夠嗆。後來尉妘妗便開始寸步不離，不分晝夜地守着朱潤玥，在她睡覺的時候，隔山岔五就去探探她的鼻息，確定她沒事，這才能安心。
沈夢璐和朱鄞祁失蹤的這幾天，尉妘妗承受着巨大的心裡壓力，她一邊擔心他們二人的安危，一邊還擔心着朱潤玥的狀況。朱潤玥每況日下，尉妘妗的精神也面臨着崩潰。她無法想象萬一在沈夢璐回來之前，朱潤玥就不小心睡死了過去……
這樣的念頭時不時在尉妘妗腦海中盤繞，讓她寢食難安。今日尉妘妗也是心中是在悶得慌，纔到門口透透氣。可總算老天有眼，沈夢璐平安回來了！
可是看着沈夢璐看着朱潤玥時，一臉悲痛的表情，尉妘妗心中滿是內疚。“對不起娘娘，是我沒能照顧好小公主。”
“不關你的事。”沈夢璐艱難地嚥了咽口水，壓下了即將溢出口的哽咽。她知道尉妘妗已經盡力了，朱潤玥變成這般模樣，與照顧無關，實在是她體內的鬼蠱作怪。
沈夢璐死死拉住水幻城的手，“水幻城，拜託你了，一定要爲我女兒解了蠱毒！”
沈夢璐說這話的時候，一雙動人的眼眸亮的驚人。她抓着水幻城的手也十分用力，用力到似乎要將自己的手指嵌進水幻城的手掌。
水幻城望了一眼瘦骨嶙峋的朱潤玥，驀然萌生了幾分憐惜，這小可憐的情況確實不妙，再不將那蠱毒驅走，怕是真要一睡不醒了。
水幻城甩了甩被沈夢璐捏得生疼的手，“你這樣捏着，我怎麼替你女兒檢查？”
沈夢璐聞言趕緊鬆開，並退開兩步，將位置讓給水幻城。
水幻城擡手摸了摸朱潤玥蒼白的小臉，動了幾分側影之心。當年，也曾有一個這樣危在旦夕的孩子，等着他伸出援手，可是被他狠心拒絕了。結果他因此失去了他最心愛的女人。
如今一臉悲傷的沈夢璐和蒼白無力的朱潤玥，宛若昨日重現，讓水幻城一顆心鈍鈍地痛起來。朱鄞禎以爲是他的談判成功才說服水幻城的嗎？其實並非如此。就算朱鄞禎不出現，就算沒有那場談判，他還是會救朱潤玥。
事實上，水幻城本來是打算悄悄爲朱潤玥解蠱的。只是朱鄞禎的突然闖入，讓他的私心變成了一場交易。
先前沈夢璐在巫靈堡的時候，水幻城莫名消失了兩天，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幹了什麼。實際上，他是來了這番族行宮，打探朱潤玥和娜塔莉婭真身的情況來了。
在沈夢璐對他說，她答應臣服於他的時候，水幻城便做出了決定，一定要治好朱潤玥！只不過，他原本私心地想要用朱潤玥當藉口，讓沈夢璐在自己身邊多留幾天。
沈夢璐不會知道，水幻城說看上她了並非戲言，而是真心話。他是真的喜歡上了沈夢璐，在他潛進邊關驛站，第一眼看到一臉憂傷地抱着朱潤玥的沈夢璐時，他的心就被打動了。同樣美到極致的女子，同樣美到骨子的哀傷，讓水幻城冰封多年的心在瞬間被融化了。
水幻城想要得到沈夢璐，這一點毋庸置疑。他想要救朱潤玥，這一點也毋庸置疑。儘管明白沈夢璐所謂的臣服是託辭而已，水幻城也無所謂，他還是決定悄悄救活朱潤玥這個苦命的孩子，然後用拖延戰術，將沈夢璐儘可能久地留在自己身邊，哪怕是幾天，甚至只是幾個時辰，也足以令他滿心歡喜了。
可最終，希望落空！他還沒來得及爲朱潤玥解除蠱毒，朱鄞禎便搶回了他的娘子。可是，那又如何呢？因着那一分久違的悸動，他還是會救朱潤玥，因爲她是沈夢璐的女兒。
朱潤玥這兩天的長睡不起，也是水幻城暗中動了手腳。朱潤玥體內的鬼蠱長勢迅猛，唯有減慢朱潤玥的機能，才能穩住鬼蠱。如若不然，只怕朱潤玥早就夭折了。
是時候了，是時候將鬼蠱逼出來了，不然的話，朱潤玥真要沒救了！
“你們都出去吧！”水幻城沉聲對沈夢璐和尉妘妗下了逐客令。驅蠱的過程不宜被外人看到。
沈夢璐擔憂地望着朱潤玥。“我可以留下來幫忙。”
“沈皇后，不想你女兒出事的話，就不要再耽誤時間了！”水幻城冷冷地回了一句。他不需要任何幫手，他最大的需要是一個絕對私密，絕對獨立的空間！
沈夢璐的眼眸一暗，沒有再堅持，一語不發地拉着尉妘妗朝門口走去。
“派人在門口守着，在我沒說可以進來的時候，任何人不能擅自打擾！沈皇后你也一樣！驅蠱過程不宜打斷，不然……出了什麼差池，我可不負責任！”在沈夢璐一腳踏出門檻的時候，水幻城再次出聲冷漠地囑咐到。
沈夢璐的後背一緊，“好，我知道了。不會有任何人前來打擾的，你安心幫我女兒解蠱。我……我等你好消息。”
沈夢璐說着便頭也不回地拉着尉妘妗走出了門口，並用力關上了門。
“娘娘，她……能行嗎？”尉妘妗望着緊閉的殿門，憂心忡忡地問到。那個水幻城讓人很沒安全感啊！
“等吧！”行不行都只能等結果，她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沈夢璐疲憊地坐到臺階上，將臉埋進了掌心，她現在唯有祈禱水幻城能順利幫朱潤玥解除痛苦。
尉妘妗看着沈夢璐無助的模樣，只覺得一陣心疼。此刻的沈夢璐，不是當初那個在金鑾殿上雄辯明德宗，救出沈家老少時神采飛揚的少女，不是在江北瘟疫時挺身而出，妙手回春解除瘟疫的慈悲少女，也不是和殲臣妖妃鬥智鬥勇，大無畏的睿智少女，面對更不是坐在金鑾殿上，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只是一個無助的母親，只是一個爲女兒擔憂悲傷的母親！
尉妘妗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沈夢璐是個何其堅強的女子，何曾肯輕易展現她的脆弱給別人看。可是現在沈夢璐淡薄消瘦的背影，看起來是那樣的柔弱，那樣的不堪一擊。
“娘娘，別擔心，小公主會沒事的！”尉妘妗哽咽地張手環住了沈夢璐瘦弱的肩，輕聲安慰着她。
“恩，我知道。”沈夢璐應了一聲，轉而握住了尉妘妗的手臂。“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論憔悴，尉妘妗比她更甚。
尉妘妗抽泣着搖頭。“不辛苦，照顧潤玥是我應該做的。”
沈夢璐嘆了口氣，“我說的不是潤玥，是朱鄞祁。”朱鄞祁墜崖多日，一直杳無音信，尉妘妗怕是受盡了煎熬吧！
其實沈夢璐早就發現了尉妘妗恢復記憶的事。在邊關驛站的時候，她就知道尉妘妗已經恢復記憶，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她不肯承認，不肯面對朱鄞祁，只是因爲跨不過心裡那道坎而已。
愛到深處是卑微。尉妘妗愛朱鄞祁愛到低進了塵埃，多年來隱忍而卑微的愛早已讓她習慣了默默付出和默默承受。朱鄞祁的開竅來得太晚，也來得太突然，從天而降的幸福，讓尉妘妗充滿了不安和恐慌。
她在害怕，怕一切只是鏡花水月，怕一切只是黃粱一夢，也怕來得快的幸福去得也太快，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終究是在尉妘妗心裡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讓她變得膽怯無比。
尉妘妗先是一愣，然後眼淚便流得更兇了。這些日子，她都在極力避免去想朱鄞祁，每每想起，都讓她心痛得恨不能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