鰲拜用盡全身力氣握了握拳頭,那股狠勁,只將自己的指甲生生陷進肉裡,以此來拉回自己的心神。 他不動聲色的深深呼吸,掩下汪洋般深沉的眼眸,躬身行了一禮;“蘭福晉。”
海蘭珠看着他面色清冷,眼底微青,顯示許久未曾好好休息之故。 這些日子,他被革職查辦,她的心裡也是滿含着憂懼,不知皇太極究竟會如何處置他,可是,她卻無法開口詢問。經過這些事,她早已清楚什麼樣的話不能說,皇太極自是寵她愛她,可是卻又有底線,那是她無法去觸碰的地方。
“好久不見大人,今日一見仿似大人清減了些,不知這些日子,大人過的可好?”海蘭珠心中惴惴不安,故作平靜的問候道。
鰲拜面色依舊,顧忌着一旁的娜木鐘主僕,只淡淡道;“多謝福晉關懷,鰲拜近段時間賦閒在家,每日裡陪伴妻兒,很是過了一番清閒的日子”語畢,略微壓低聲音;“還請福晉不必掛在心上。”
海蘭珠聽他所言,心中長長的舒了口氣,知曉他一切安好,她終是得以放心的下了。
“福晉有孕在身,還要多注意身體。”鰲拜沉吟着,終是忍不住叮囑,擡眸看了她一眼,只壓下心底的洶涌,又是躬身行了一禮;“鰲拜還有軍務在身,請恕屬下先行告退。”
海蘭珠點了點頭,還了一禮道;“大人一切小心。”
鰲拜未在看她,絲絲痛意緊緊的糾纏着他的心扉,繞的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告辭”鰲拜艱難的吐出倆個字,轉過身子,壓住心頭徹骨的涼意,大步而去。每一步,卻仿似踏在雲端,他竭力穩住自己的身形,矯健的步伐一如往昔,任誰也看不出絲毫破綻,只有他自己知道,每走一步,就離他心裡的那個人更遠了一步。他此番奔赴前線,生死未僕,上天待他何其幸運,竟讓他見了她一面,看到她一切安好的樣子,夠了,都夠了。
他的脣角閃過一絲笑意,眼眸卻是一片深沉,直讓人瞧不出他的喜怒。
海蘭珠目送着他挺拔的身軀遠去,不知爲何,卻感覺那抹背影散發着淡淡的淒涼哀傷之色,如此的讓人爲之心碎,她不由得惆悵起來,只覺得自己欠了他好多好多,沒有任何理由,就是覺得自己欠了他。
搖了搖頭,壓下心頭紛亂的思緒,她也不清楚自己爲何有如此的感覺,心裡只溢滿了酸楚。
“妹妹。”娜木鐘含笑走了過來,海蘭珠與她行了平禮,眼眸看到葛洛手裡的蔘湯,柔聲道;“姐姐又來給大汗送點心嗎?”娜木鐘點了點頭,牽起海蘭珠的手,笑道;“十一格格很是愛哭,我這出來一會還不知道她鬧成什麼樣兒了呢,可巧遇上你了,來,你替姐姐將這蔘湯給大汗送去好不好?”
海蘭珠只道;“姐姐,您爲了熬製這湯想必也是費了許多功夫,還是您親自送去吧。”
娜木鐘笑着搖了搖頭;“自家姐妹,與我還客氣什麼?只要大汗身子康健,誰送去還不都是一樣麼?好了,我心裡牽掛小格格的緊,你快去吧。”語畢,娜木鐘像着葛洛使了個眼色,葛洛無法,只得將手中的蔘湯交到惠哥的手上,行了一禮,和主子一起離去。
路上,葛洛越想越是不解,小嘴撅起;“主子,你親手熬製了一上午的蔘湯,怎就便宜了蘭福晉了?你怎不自個送去,卻給她人做了嫁衣?”
娜木鐘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只因爲大汗想見的不是我,而是她。我送去了,大汗也未必會喝。可是她送去,大汗一定視若珍饈,說不定能吃個一乾而盡呢。”說完,娜木鐘脣角含了絲滿足的笑意。
葛洛憤憤,接着道;“主子,你幹嘛要對蘭福晉這樣好?她獨霸大汗,害的您夜夜孤枕難眠,您就不惱她?”
“葛洛!”娜木鐘輕聲嬌喝,“她是大汗心尖上的人,我若是惱她,就等惱大汗,我對她好,也就等於對大汗好。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怎連如此淺顯的道理都不懂?”
葛洛閉上嘴,小手揪着手中的絹帕,囁嚅着;“我就是看不慣蘭福晉那副細聲細氣的樣子,大汗可真沒眼光。”
娜木鐘心下甚是氣惱,秀眉微蹙,美眸染了一絲怒意,剮了她一眼,不耐道;“好了,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這些大逆不道的話,隨我快些回宮吧。”
葛洛終是不敢再言,只低眉順首的跟在主子身後,心裡卻依舊不以爲然,自家主子論樣貌性情,哪一點比不上蘭福晉?可大汗偏偏被海蘭珠給迷住了,真不知道她是不是狐狸精託生的。
書房。
海蘭珠從惠哥手裡接過蔘湯,扣了扣門,男人威嚴的聲音遙遙傳來;“進來。”海蘭珠嫣然一笑,走了進去。
皇太極埋首於公文中,一目十行,下筆乾脆,迅速的處理着案上堆積如山的奏章。聽到聲響,只道是內侍送來茶水,頭也未擡,只冷聲道;“放下即可。”
海蘭珠輕笑出聲,皇太極身子一震,擡眸看見她,臉上堅硬的線條立時柔和下來,只站起身子走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手裡的湯碗接過,另一隻手卻攬上她的腰肢,將她扶到椅上坐下,不悅道;“你有着身孕,怎還到處亂跑,若在摔着怎麼辦?”
海蘭珠嗔了他一眼;“太醫都說了,要我沒事就四處多走動,這樣對我,對孩子都有好處呢。”皇太極笑着捏了捏她的臉頰,寵溺道;“不過蘭兒最近卻是比以往圓潤了些,看樣還是咱們孩子的功勞。”說着,俯###子湊在海蘭珠的肚子上印上一吻,言道;“八阿哥,阿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你額娘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愛吃東西,等你出生後,阿瑪一定好好疼你。”
海蘭珠被他逗樂了,笑道;“你怎麼知道他就是八阿哥呢?要是十二格格怎麼辦?”
皇太極信心滿滿,眼底全是溫柔,認真道;“咱們父子心有靈犀,他早告訴我他就是我期盼已久的八阿哥。”
“爲什麼期盼已久呢?”
“傻蘭兒,我是父汗的第八子,你不知道我多盼望咱們的孩子也是我的第八子,先前娜木鐘生產的時候,我雖不在,但也捏着一把汗,就怕她生個兒子,將咱們的八阿哥名頭給搶了過去。”
“你呀,還是大汗呢,每天就是這樣稀奇的念頭,也不怕孩子笑話。”海蘭珠哭笑不得,小手撫上自己的小腹,眼底眉梢卻是滿滿的幸福。
皇太極朗聲一笑,颳了刮她的鼻子,柔聲道;“在你們母子身邊,我哪有點大汗的威風?你們要笑話,我就任你們笑話便是。能讓我的妻兒一笑,我何樂不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