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之中,我抱着夏瑤已經冰涼的身體,撕心裂肺的吼叫着。眼淚一滴一滴的從眼角落下,有的滴在手術檯上,有的,滴在了夏瑤的臉上。
跟着,手術室中傳來了沉悶的“咚咚”聲。在手術室之外等候的鞠謙和元凌聽見了這個響聲,馬上就要進手術室看看發生了什麼。
張克馬上就阻止了他們:“不要進去,譚思不會有事的,他只是需要發泄!畢竟,畢竟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他緩過來用了整整三年!希望這次,他不會一蹶不振,我們的戰爭,還沒有結束,我需要他!”。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手術室裡面的聲響才停止。跟着,“咔”的一聲,手術室的門打開了。元凌他們聞言,屏住呼吸,望着打開的大門。
接着,憔悴的我從大門裡面出來了。這一刻,我看起來十分的疲憊,彷彿一下子老了很多。糟亂的頭髮,倦怠的面容,以及,猩紅,腫脹的雙眼。
元凌他們見狀,趕緊圍了上來,焦急的問道:“頭,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我擺了擺手,卻沒有說話。元凌他們馬上就注意到了我的手,竟已經變的血肉模糊了。元凌馬上就抓住我的手:“頭,你這是怎麼弄的?”。
我還是沒有說話,就只是默默的,木然的,往前走。張克見狀,馬上就喊道:“醫生,醫生!”。他一邊喊,一邊拉着我往樓道的另外一頭走。
一個護士很快就跑了過來:“怎麼回事?”。
張克拉起我的手來,對着護士晃了晃:“快,帶他去包紮一下!”。
護士看完之後,皺了皺眉頭:“我知道了,跟我來!”。
張克一邊跟着護士走,一邊說道:“找護士把手術室清理一下!把損壞情況做一個統計,到時候交給我,我會安排賠償”。
這夥人進醫院的時候,市委書記親自過來關照過,要不惜一切代價,給他們最好的治療。護士知道這夥人是大人物,所以也沒敢多說話,一切都按照張克的意思辦了。
護士將我們一路帶到了一樓,進入了一個像是休息室的地方,然後說道:“你們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叫護士長!”。
不一會兒,護士回來了,帶回來了一個袖子上扎着紅標的中年女人,還推着一個裝着很多瓶瓶罐罐的推車。護士長火急火燎的衝到了我的面前,拉起我的手來看了看,皺着眉頭說道:“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張克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嚴重嗎?”。
護士長點了點頭:“皮膚已經完全脫落了,表層的肌肉組織已經不見了,骨頭露出來了,有損傷,建議去拍了片子看一下是否錯位,然後矯正,要打石膏的”。
張克馬上就說道:“那就按照你說的做!”。
護士長急忙在前面帶路,一羣人擁着我在後面走着。醫院直接給我們開綠燈,很快便拍了片子,然後消毒,包紮,打了石膏。
這一切完成之後,我們又回到了那個休
息室。大家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這時,護士長走了進來,徑直走到了張克的身邊:“手術室的牆是他砸的?”。
張克看了我一眼:“是”。
護士長不禁吃了一驚:“真是可怕!難道他就沒有感覺到一點疼痛嗎?我剛纔給他包紮上藥的時候,他面無表情,彷彿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真是奇怪”。
張克嘆了一口氣:“有些時候,心理的疼痛比身體上的疼痛更能折磨人,身體上那點疼痛跟心理上的疼苦比起來,那就是小巫見大巫!”。
護士長看了我一眼,卻也再沒有說話,長嘆了一聲之後,就退出去了。屋子裡面重新陷入了寂靜,大家都不說話,各自發着呆。
張克掏出自己的煙來,點了兩支,遞給我了一隻。我伸嘴過去將煙叼了起來,默默的抽着。
這時,護士長又走了進來,彎下腰對張克說道:“請問哪位叫譚思?”。
張克看了看我:“就是那個”。
護士長接着說道:“跟着送過來的,還有一個女的,那個女的也不行了,她請求我們叫譚思過去,她有話要說”。
張克又看了看我,對着護士長說道:“你先出去等着,我來跟他說”。護士長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張克抽了一口煙,然後說道:“譚思,那個叫宮芷欣的也不行了,想要你過去一趟,你去還是不去?”。
我聞言,默然的搖了搖頭。張克嘆了一口氣,給元凌遞了一個眼神。元凌當即領會,馬上就出去了。
大概十分鐘過後,護士長再次進來了,低聲對張克說道:“那個女的說有一個秘密要告訴譚思,是關於他父親的!”。
張克當即一驚,正色道:“當真?”。
護士長點了點頭:“她親口對我們說的”。
張克馬上就轉頭過來問我:“宮芷欣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是,是關於,你父親的”。
我聞言也大驚,臉色馬上就變了,一下子站了起來。張克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帶着我跟護士長走了。
那是另外一間手術室,紅色的燈已經熄滅了。護士長上去跟站在手術室門口的醫生說了兩句,醫生點了點頭,然後朝着我走了過來:“你是譚思?”。
我聞言,擡起頭,木然的點了點頭。醫生繼續問道:“你是她的什麼人?”。
我擡頭看了看醫生,卻沒有說話。張克見狀,馬上就替我回答道:“他是她的朋友”。
醫生看了張克一眼,然後點了點頭:“現在病人的情況想必護士長已經跟你說了吧!左肺貫穿,內出血,肋骨斷了四根,失血過多,脊椎受損,這恐怕是她最後的時刻了,我們盡力了。你進去吧!她有話跟你說”。
我擡頭木然的看了看手術室,卻沒有動。醫生看了我的樣子,不禁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嘆了一口氣之後,走掉了。
張克見我還在原地沒有動,便拉着我,一步一步的朝着手術室走去。我木然的跟在張克的
身後,邁步,伸手,推門,進去了。
張克將我牽到了手術檯前面,然後轉身,拍我的肩膀,擦身,開門,出去了。
熟悉的手術檯,熟悉的設備,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一切都彷彿很熟悉。我環視了周圍一圈,一股由內而外散發的恐懼從眼睛裡面散發出來。我渾身都顫抖了起來,驚恐的望着四周,腳開始慢慢往外面挪去。
躺在手術檯上的宮芷欣見我來了,努力放大自己的聲音:“你終於肯來了”。但是她隨即就發現了我的異樣,馬上就說道:“是,是她出事了嗎?”。
我沒有說話,還是驚恐的望着周圍,一副想要逃跑的樣子。宮芷欣見狀,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對不起,對不起。其實,我挺羨慕她的,能被你喜歡,我也曾經夢想過有一天,能有一個你這樣的男人喜歡我,可是,我恐怕等不到這一天了”。
我聽她這麼說,眼淚當即就流了下來,嘴脣開始不住的顫抖。宮芷欣趕緊心疼的說道:“你別哭,你看你的眼睛都腫成什麼樣子了,不要哭!”。
這根本就不是我能控制的,只要一提到夏瑤,我的眼淚就刷刷的往下掉,我恨自己沒有保護好她,也恨自己當初沒有對她好。
宮芷欣見我勸不住,索性也不勸了,而是自顧自的開始說話了:“我其實挺恨的,我恨自己爲什麼出生不好,爲什麼家庭不好,爲什麼要遇到龍尊?我想要自己的生活,一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的生活,不要鮮血,也不要大業”。
“我想找一個戀人,和他一起白頭到老,我想要一個孩子,看着他一點一點的長大。可是,老天終究沒有給我選擇的機會,只給了我被選擇的命運”。
“可是,我沒有選擇生命的權利,卻有選擇死亡的權利。最後一次,我將所欠的東西,全部都還了回去,我現在一身輕鬆,什麼也不欠了,也再也不是‘春’的一員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我多麼想這樣的時光,可以再長一點”。
我還是木然,還是恐懼,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宮芷欣慢慢的將頭轉過去,望着天花板,鮮血從她的嘴角涌了出來。
“祁羽是二十多年前加入我們的,算是元老吧!我也知道,你的父親叫譚伯均,而他親口說,他的原名,叫譚伯均。我現在挺理解他的,一個爲了兒子,什麼都敢做的人,我不恨他要殺我”。
“你可能很恨他,像是我恨別人一樣!但是他真的是愛你的,他當初一定是有苦衷的,你該理解他。還有,他,有危險”。
當宮芷欣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的壓力又多了很多,精神瞬間被這壓力擊潰。我伸手抱着頭大聲的嘶叫,踉踉蹌蹌的跑出了手術室。
宮芷欣看着我離開了,不禁艱難的扯出了一個微笑:“終究,還是不願意陪着我麼?”。
“呵呵,怎麼這麼亮啊!是雪嗎?下雪了!”。
“怎麼突然就到冬天了,我,我好冷!”。
“好,好冷,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