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早上好啊!”馬飛鵬的聲音忽遠忽近,從小空地的方向傳了過來。聽到他的聲音,隊員們紛紛揚起了自己的腦袋,頗爲慌張地四下張望了起來。
“是誰!誰在說話!”
“出來!裝神弄鬼,算什麼英雄好漢!”
就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份兒上來說,這羣傢伙的問題簡直可以用毫無意義來形容一番了:叫人出來?誰出來誰傻叉好麼?還特麼“是誰?”是誰你自己心裡沒點B數嗎?就是因爲有你們這羣耿直的傢伙在,“站住!”這樣的句子纔會發展成語氣詞的你們知道麼!
當然,對於42軍的隊員們來說,他們現在的大喊大叫,說不定還真的只是一種語氣詞而已——在躲在暗處的敵人沒有現身之前,他們當然要給自己壯壯膽啊!
“跟蹤居然敢”躲在樹蔭裡的
“在那邊!”突然,一個斥候突然大喊出聲,而在他所指的方向,不遠處一叢生長在樹木底下灌木的突然很不正常地動彈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朝着那邊聚集過去,而也就是在這個瞬間,那一處灌木叢竟然又是在衆人的目光交匯之中非常輕微地動彈了一下!
“沙沙”左邊的灌木想着右邊微微搖動了一下,就好像是被林中的微風吹倒了一般。然而在這種時候,這裡真的會有人相信這是風吹出來的動靜嗎?
“我看見了,就是那傢伙,他躲到對面的樹後面去了。”格爾蘭冷笑起來。
雖然就你之前的表現來說,我現在不得不承認你在追蹤和反追蹤上的確是有一手了。然而在隱藏行蹤的方面……呵呵!恕我直言,你簡直是菜得摳腳啊!
格爾蘭沒有真正地看到馬飛鵬出現在了樹林的後面,但是在另一方面,他卻是看到了地上的影子——那些從地平線的另一端照射過來的陽光穿過了枝葉繁茂的灌木叢,在地上形成了星星點點的光斑。然而就在剛纔的那個瞬間,格爾蘭突然發現這地上夾帶着點點星斑的陰影竟是顯得那般的不正常。
——地上那些不乏浪漫色彩的光斑中,竟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出現了一片圓弧狀的陰影。
灌木也好,大樹也好,在自然界中能夠用自己的枝葉將照射過來的陽光完全遮住的植物,恐怕也只有爬山虎一種。不管是什麼植物,只要它還長着枝葉而不是一片銅牆鐵壁,那它就定然免不了會在自己枝條的末端漏出一些縫隙來。那麼既然如此……這片帶着光斑的區域突然出現了一個圓弧狀的陰影遮擋又是什麼意思?更何況,這塊陰影居然還就在剛纔的響動中稍微地顫抖了一下、隨着那陣響動一起藏到樹後面去了?
居然想着藏在灌木叢裡?你這麼天真的傢伙這世界上可真的是不多見啊……而且就算你要藏在,那你也要給我藏好啊!
剛上戰場的菜鳥會因爲深林裡的蜘蛛冬蟲就開始隨便動彈,這是非常常見的——當然,在他們隨便動彈之後就被附近的敵人發現,連累着周圍的隊友一起被幹死也是非常常見的事情。
“走!我們看看這傢伙玩得什麼花樣……”格爾蘭冷下臉來,對着隊員們說道。現在他要親自走到灌木叢的後面去,宣告對方的失敗——如果我是敵人的話,那你現在就已經可以說是死了一次了!
空地不大,撐死也只有五六米左右的半徑。就算是用閒庭信步的速度走過去,他們花掉的時間也不會超過十秒。
“躲躲藏藏有什麼意思?捉迷藏的遊戲結束了!你已經被我們發現啦!”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衆人躡着腳尖,悄無聲息(腳步上)地靠近了馬飛鵬藏身的那叢灌木,然後——
走在最前面的格爾蘭突然暴起,他懷抱着期待衝上前去,一瞬間就將灌木最上層的那叢枝葉扯了下來。清晨的陽光直射而下將灌木內部的情況照了個通通透透,在少了最上面的一叢枝葉做遮擋之後,這片生長在樹木旁邊的灌木內部頓時暴露得一覽無餘!
然而,其中的場景卻是令他們大失所望——這一片綠油油翠濃濃的灌木裡除了幾隻因爲暴露在了陽光之下而感到不適飛速逃走的毒蟲以外就什麼東西都沒有了。別說是什麼人影了,這裡頭就是連一隻松鼠都看不見!
“怎麼……”格爾蘭回頭望去,想重新在地上找到他之前在地上找到的那塊被圓弧狀物體遮擋起來的陰影區域,確認敵方的蹤跡。但是理所當然地,因爲他們已經將這塊灌木叢的頂蓋先掉了的緣故,他在原來的那個位置上當然是什麼都找不到!
不……這不可能!
格爾蘭的大腦混亂了起來。在之前的十幾秒中,格爾蘭並沒有一直死盯着他用以發現對方蹤跡的這塊陰影區域看,這是有原因的:就當時的情況而言,目標的行蹤其實已經是可以被算作是“確認了”的。那麼既然如此,他又是爲什麼不多把注意力放在敵人的藏身之處上呢?要知道在己方成員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一個地方的時候,對方是絕對不可能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逃脫的!
在自己的行蹤已經被別人發現了的情況下,逃跑轉移其實是一種很明智的選擇。畢竟不管怎麼說,隱藏自己的最大要務就是“不被對方發現”,而轉移就是一種最爲徹底的“不讓對方發現”的手段——我人都不在這裡了,你還能發現個什麼東西?
然而,在被敵人盯了梢的情況下貿然轉移逃跑,這本身就是一種最容易“被對方發現”的動作。用走的也好,用跑的也好,用飛的也好,用游泳的也好,浮在水上漂流也好,無論你用什麼手段進行轉移,你都避免不了要發出一些“響動”。而這些響動,會最快地暴露你當前的所處位置,讓你的對手發現你的存在!
而格爾蘭之所以會高呼“不可能”,他的依據也就在於此了——在他叢林鐮刀的帶領下,沒有任何一支他想盯上的隊伍能在一片林地中逃脫。因爲他是“叢林”鐮刀。
移動時摩擦樹葉的聲音也好,匍匐前進時揉搓泥土的聲音也好,狂奔時帶動的威風吹拂樹葉的聲音也好,只要是在林地環境中發出的聲音,他格爾蘭都能聽得一清二楚,辨別得一清二楚!沒有人能在一片叢林中活動而不發出任何響動,就和沒有人能在水上游泳卻又不濺起一道波紋!
然而……這個他們幾秒鐘前還在小巧的冒險者卻偏偏是做到了這一點。他在叢林鐮刀的密切關注中,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一個地點轉移到了另一個地點——而且沒有製造出哪怕一丁點的響動。
想做到這一點,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反隱道具……快!”格爾蘭急促道。很快,一把顯隱之塵就被他們潑灑了出去,在這片不大的林地中飄散得到處都是。然而即便是動用了反隱道具,他們也依舊沒能發現馬飛鵬的身影。
格爾蘭焦急地四處張望着,想在這片叢林中找到更多的蛛絲馬跡,但他很快就發現這來不及了。
一股陰風從他耳朵後面快速掠過,伴隨着這股難得的響動,他的身後立刻就響起了一道重物落地的聲音。格爾蘭全身的肌肉下意識地繃緊,收縮,想要在這種狀態中快速發起反擊!
然而馬飛鵬的動作卻是要比他快無數倍。
在從高空落地的瞬間,馬飛鵬彎起的雙腿立刻繃直,在厚實有力的地面上向後蹬了一下。豎直向下的重力在受到了這個向前的推力之後瞬間發生了改變,形成了一股向他的斜下方延伸出去的強大合力。下墜時產生的強大重力勢能瞬間被這一個動作轉化過來,利用起來,變成了馬飛鵬的武器之一。他藉着這股強大的推力整個人向前一衝,目標直取格爾蘭的膝蓋後彎!
人的關節是最軟弱的地方,只要在順着關節的位置上稍稍地給點力氣,那你那脆弱的肌腱組織就絕對不可能組織起能夠對抗的力氣來……
“咚”的一聲,格爾蘭被馬飛鵬整個攔膝抱倒。在巨大的衝擊下,他的膝蓋以下不自主地向前倒下,膝蓋以上卻在另一股反作用力的作用下向後倒去,整個人扭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而在與此同時,已經趴在了地上的馬飛鵬卻是用肩膀扛着格爾蘭的膝蓋,任由後者的腦袋朝着自己的大腿後部墜去——
周圍的隊員們這纔看清馬飛鵬身上到底帶着什麼東西:在他兩條大腿的後方,此刻綁着兩隻朝天豎起的、寒光逼人的精鋼匕首!
“噗嗤!”
那是利刃戳破血肉的聲音。
……
兩道匕首擦着格爾蘭的脖子過去,在不死族臉頰的左右兩側分別開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在格爾蘭的頸椎即將掉到匕首上的那一瞬間,兩把匕首的位置突然變了一下,按照馬飛鵬的旨意朝着更遠的位置滑了出去,也因此讓格爾蘭避開了一次致命的傷害。
“你……你以爲你在幹什麼!”格爾蘭喘着粗氣,聲音微微發着顫。語氣之中多是惱怒,但更多的卻是驚恐——說真的,就算是不可一世的他此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丟人的事實了——剛纔的那一瞬間,他差點就被嚇得崩潰了。
別看格爾蘭能作爲一支正規軍的“指揮官”,實力怎麼樣也到了開啓血條光環的境界上了。然而就和真正的VH玩家想要開啓血條必須在戰鬥開啓的這一瞬間反應過來、對死亡標記下達明確的指示一樣,土著們的血條保護也是要花時間的——而且這個時間絕對要比VH玩家們爲了開啓血條保護的時間來的長。
土著們用血條保護自己的辦法是基於自己體內的遺蹟之力。在攻擊到來時,史詩級以上的戰士會瞬間將自己的遺蹟之力注入自己的肌肉和表皮,阻擋敵人的攻擊。只要遺蹟之力還沒有耗盡,他們就會和遊戲裡血條還沒空的單位一樣勇戰不竭!
然而不管怎麼說,“注入遺蹟之力”的這個過程總歸還是需要一定時間來準備的,只有在完成了準備,成功將儲存在身體一處之內的遺蹟之力輸送到了四肢百骸之後,他們才能自如地使用這項能力。而在這個過程中,正常人體越是脆弱的地方,想將其保護起來就越是要花費更多的時間。而在他的腦袋即將掉到匕首上的時候,他最爲脆弱的頸椎可還沒能完成遺蹟之力的準備呢!
“哼。”馬飛鵬冷哼一聲,把扛在自己頭上的大腿用力地丟到了一邊,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冷冷地掃了一眼自己周圍正對着自己兵刃相向的“隊友們”,冷冷道:
“我只是想告訴你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想弄什麼花樣!”
“還有你。”馬飛鵬轉過頭來,指着地上的格爾蘭道,“你已經輸了,不是麼?”
“……”格爾蘭咬咬牙,說不出話來。就如他幾十秒前掀開灌木時在腦子裡打轉的那句話所說——“如果我是敵人,你已經死了。”
但,他不會那麼輕易就承認的。
“你……”“——你的下一句話是:你不過是耍了點小手段而已!”
“你不過是耍了點……啊!”格爾蘭驚訝地叫出聲來,在他剛想說這句話的時候,馬飛鵬就用更快更響亮的聲音在他剛剛開口的那一剎那將他的話音蓋了過去。然而當他將這句話終於說完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想說的內容和馬飛鵬所說是那樣的一致!
“呵!”馬飛鵬不屑地獰笑了一下“如果這樣算是‘’的話……那就請你們也對我耍一點一樣的‘小手段’,好不好?”
“撒,來嘛!”馬飛鵬攤開手,張狂無比地說道,“來啊!什麼手段都可以,什麼力量都可以,絞盡你們那顆乾癟的大腦,用一樣的‘小手段’對我——”
“砰!”馬飛鵬的手突然大幅度地後襬了一次,伴隨着一道悶響,一個詭異的東西出現在了空中。
“——試試看啊!”
——那‘東西’,是一個憑空浮在空中的、手裡拿着一把淬毒匕首的拳頭。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周圍的衆人皆是驚懼地後退了幾步。
就在幾秒鐘前,馬飛鵬說完“什麼手段都可以”的時候,一個斥候就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進入了隱身狀態,而等他說到“對我”這幾個字的時候,他就已經來到了馬飛鵬的身邊,掏出了一柄淬了毒的匕首,獰笑着往馬飛鵬的脖子捅了過去!
——然後,他就被馬飛鵬抓住了,匕首被奪走,手腕關節被扭到脫臼,癱在地上,痛得渾身冷汗直冒。
“這……這可是隱身狀態啊……”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在此刻的42軍中,有不少人已經驚懼得倒退了兩步。
在周圍沒有任何反隱道具的情況下,這個冒險者竟然直接看穿了一個隱身者的攻擊,還把他當着衆人的面揪了出來,繳了械扔在了地上!
太強大了!如果這附近真的沒有他的佈置的話,那豈不是說他就是一塊人形的自走真視寶石嗎?
然而,令他們真正感到恐懼的事情還在後頭。
“你們管這種程度也叫做‘隱身’?”
說完這話,只見馬飛鵬緩緩擡手,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煙霧彈甩在了地上。在那團辛辣刺鼻、但還算是有點可見度的煙塵中,那個身上明明還沾滿了顯隱之塵的冒險者居然就那麼緩緩地淡去了自己的身形,然後消失在了他們的眼皮底下……
在他的身影逐漸消失的時候,叢林中還在不斷地迴響着他的聲音。只是和之前一樣,這聲音顯得忽遠忽近,忽左忽右:
“真正的‘隱身’,全世界只有一個人能夠做得到,那就是這片大陸上最強的刺殺大師——賞金獵人,剛鐸!”